元旦假期结束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自搬到御公馆跟谢沉屿同居以来,庄眠莫名找到了点儿已婚人士的感觉。
御公馆到律所的距离比格曼公寓还要近,故而庄眠早上醒得比之前晚了一些。
主要是和谢沉屿在一起,睡眠质量太好了,让她睡足了也不想起床。
这段时间,庄眠手上的跨境项目不多,忙着处理庞自励案件的事情和钟氏集团股份收购事宜。
她问过谢沉屿,如何才能事半功倍地收购股份,故而效率比正常流程要快。
工作日的下午,庄眠坐在办公椅上,瘦长漂亮的手指搭在触控盘上,专心致志看着电脑屏幕。
关于钟氏集团的资料里,有一份老式报纸的pdF。
她点开,仔细浏览。报纸上记载了上世纪四十年代,钟家如何在海外倾力支援祖国的往事。
庄眠摁在触控板上的指腹划动,目光被报纸另一面的内容吸引。
写的是白家人在民国时期,作为爱国银行家竭尽所能奉献的告示词:
【国运维艰,外患频仍,内忧日亟。金融乃国家命脉,欲挽经济之颓势,必先固国本之存续。
吾辈愿倾囊以赴,竭绵力以纾民困。
惟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复见银行之荣光,再铸华夏之金融基石。】
庄眠轻轻后靠着椅背,指尖无意识地停留在触控板边缘。这段文字带着历史的厚重感穿透屏幕,她仿佛能听见那个年代金库大门在炮火中沉重开启的轰鸣,看见白家掌舵人将家族存续的砝码,毅然押注于民族未来的决绝身影。
在这一刻,庄眠豁然开朗。
为何在时代的洪流中,诸多煊赫世家湮没无闻,而谢白两家却能屹立不倒。
谢白固然野心勃勃,行事狠绝,固然将权势和财富视作根本,却始终恪守着不容逾越的原则底线。
底蕴深厚,四个字看似简单,实则藏着太多东西。
这些年在名利场摸爬打滚,庄眠接触过国内国外许多豪门,也能分得清豪门和豪门之间的不同,世家与世家的不同。
研究了须臾,方莹过来敲门,提醒她十分钟后有个会议。
庄眠关闭电脑文件,拿上吃饭的家伙前往会议室,开事务所管委会内部评估会。
她在平时的位置落座,左手边坐着邱揽月。两人因盛瑞的百亿项目大获成功,合作专业且无懈可击,律所里的人私下都称她们是浦华双姝。
正对面坐着任栋梁,他还是时不时向庄眠投来一个不善的眼神。
庄眠熟视无睹,认真开会。
律所全方面整治职场性骚扰现象的效果显着,几位经常满嘴胡言乱语的律师没能参加会议,使得会议效率和水平都往上翻了三四倍。
下午一直在开会,接连开到了晚上八点。
结束会议,庄眠回到办公室,记起今天是回钟家用餐的日子,拿上外套和包,正准备走人。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了。
来电显示钟景淮。
因为庄眠和谢沉屿的婚礼没到,出于过往的情义,钟景淮要的时间,庄眠也给他。她估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联系他,钟景淮就先打电话过来了。
庄眠:“景淮哥。”
“小眠。”钟景淮清润的声线像是被砂纸磨过,透着浓重的疲惫和艰涩,“爷爷出事了。”
庄眠眉心一跳:“什么事?”
“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钟景淮把医院名字告诉她,“你直接来医院吧。”
挂断电话,庄眠一边赶往医院,一边给谢沉屿发消息。告知他钟爷爷进医院了,她得去看看,今晚不能陪他吃晚饭了。
*
谢沉屿到外滩源·壹号会所时,郑少泽他们的局刚热场,灯光迷离,人影晃动。
郑少泽正举着杯酒和人说笑,回头瞥见他,眼睛瞬间亮了,拔高音量:“哟!稀客啊谢公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有空来临幸我们这冷宫?”
谢沉屿姿态慵懒地靠在单人沙发上,眼皮都没抬,嗓音带着一惯的散漫:“想你了,行不行。”
“少来这套。”郑少泽一脸看穿真相的得意样,“肯定是庄眠日理万机加班,没空搭理你,你才想起我们。”
谢沉屿轻撩眼皮,声调平直无波:“死人在说话?”
“你看,被我说中了吧!”郑少泽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笑,举目环顾四周,“诶,庄眠呢?真没跟你一起来?”
旁边一直安静喝酒的顾政放下酒杯,温声插话:“钟家老爷子傍晚突发脑溢血进医院了,庄眠应该在医院。”
“我说呢……”郑少泽恍然大悟,“原来是‘后院起火’,怪不得你有空过来找我们。”
钟老爷子被送进医院,安然无恙的话,钟氏并不会发生任何变故。
可倘若结果是病重或者去世,无论哪一个,钟氏都会发生大地震。
郑少泽和顾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起钟家的局势。
谢沉屿坐在沙发上,指骨捏着颗骰子漫不经心地把玩,脸上写着“没劲”两个大字。
郑少泽冷不丁转头,把话头引回他身上:“讲正经的,你和庄眠到底怎么样了?难不成真打算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钟景淮?”
谢沉屿支着太阳穴的手没动,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从西服口袋摸出个红彤彤的小本子,随意挥了挥:“眼瞎了?”
“我靠!结婚证?!”郑少泽天灵盖猛地被一股力冲击,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证给领了?这种人生大事都不通知兄弟一声?!还是不是人了!”
谢沉屿懒得理他,翻开结婚证仔细端详着。
郑少泽不屈不挠地继续拱火:“庄眠是不是领证后突然反应过来,嫌你长得丑,后悔了,才跟钟景淮订的婚?”
“她要是嫌我丑。”谢沉屿上下打量着他,“见到你还不得直接报警,告你恶意抹黑市容市貌,影响社会和谐。”
“……你有气别冲我撒啊。”
郑少泽噎了噎,按捺不住好奇,又倾身凑近,目光狐疑地在谢沉屿和结婚证之间逡巡:“我说真的,你该不会是弄了个假证来糊弄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