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冷忽热的，我也摸不准是何时惹恼了他。”
宋承漪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惶恐。
“您说，会不会是他已经察觉了妾身的身份？知晓了妾身是奉娘娘之命行事？”
她这番话，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
也想借此，看看崔皇后是否对自己生疑。
听得崔皇后微微眯起了眼，半晌，她摇头道：“不会。”
“他将你扔到宋家，未必就是厌弃了你，说不准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比那早死的宋氏还要重要了，此举依照本宫看.......”
宋承漪露出好奇之色，追问道：“娘娘有何高见？”
“是在保护你，也不一定。”
“护我？”宋承漪心中微动，脸上浮现茫然。
崔皇后道：“郁攸迟这个人，心思深沉，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能用常理度之，你可知，先前那宋氏，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宋承漪面上镇定地道：“妾身听闻，是被一箭穿心而死。”
“是中了箭不假。”
崔皇后道：“但夺命的却是箭上淬的一种奇毒，那毒发作起来，如万千虫蚁啃噬骨髓，筋脉寸断痛不欲生，乃是本宫亲手，精心调配而成。”
一切的不幸，始作俑者就是眼前人。
宋承漪垂眸，遮住眼底的光，喉咙发紧地问。
“娘娘既是想杀他，之后为何没有找机会再下手？”
崔皇后赞了一句，“你这个问题问得极好。”
“那之后，皇上便将他护得铁桶一般，待他手握实权羽翼渐丰，本宫不便轻易下手了，但机会总会有的。”
崔皇后身体后仰，靠回宽大的凤座中。
“只是，本宫瞧着，他在宋氏亡故后，从之前那副叫本宫看不惯的清高模样，变成了这副暴虐无情的疯魔样子，还搅得皇帝焦头烂额，忧心伤怀，本宫就觉得心中畅快。”
“一年又一年，每每看着他在宋氏忌日那天，那副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的模样，本宫看得真是，舒心得很呐！”
崔皇后笑意更深，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快意。
“所以，那一箭，原本是该由他来受的，但本宫对此结果，也很满意。”
宋承漪的下唇内侧被她的牙齿咬破，里头传来微咸的铁锈味儿。
她仍是恭顺道：“娘娘智计无双，谋算过人。”
崔皇后脸上快意的笑容犹在，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有何高见，本宫的答案便是，郁攸迟对于他动了真情之人，留在身边，他害怕。”
“他越是情绪反复，代表他越在意你，这都是你的本事。”
崔皇后抬手，将左手上的金镯退下来。
“这段时间你的日子也是难熬，本宫都知道，这是本宫与皇帝大婚时的陪嫁，这镯子交给你，亦是本宫的承诺。”
她将金镯递向宋承漪，语气带着施恩般的宽慰。
“事成后，本宫会为你铺路。”
宋承漪收敛心神，恭敬地接过那只还带着崔皇后体温的镯子。
“谢娘娘厚赐，妾身定不负所托，娘娘，我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崔皇后道：“只需安心养胎便是。”
宋承漪愣了愣，怎么就没任务给她了？她还想发挥卧底身份的功用。
她急切地道：“可妾身还想为娘娘效力，妾身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解难。”
崔皇后摆摆手道：“本宫手上的诸般要务，你也没什么能做的，边境的战事，你能摆平？”
宋承漪窘迫摇头。
崔皇后又道：“五皇子的亲事，关乎朝局，你能说成？”
宋承漪迟疑片刻，用力摇头。
芳椿快步走近，行至崔皇后身侧，低声道：“娘娘，五殿下来了。”
崔皇后扫了一眼宋承漪，似乎在衡量是否要让她回避。
宋承漪识趣地立刻起身：“娘娘，若无他事，妾身先行告退。”
“不必了，”崔皇后却抬手止住她，语气随意却带着深意，“你就在这儿吧。也正好见见。”
封宸安迈进殿中，气度华贵，眉间凝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之气。
见到崔皇后身边还站着一人，他收敛了郁色。
“儿臣参见母后。”
崔皇后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宸安，想来不用母后为你再行介绍了吧？”
“母后先前已对儿臣提点过。”
封宸安看着宋承漪，道：“若不是母后事先通气，我险些就要被你骗过去了。”
宋承漪面上做出歉疚的姿态，“之前多有冒犯五殿下，实乃情非得已，万望五殿下海涵，妾身在此，给五殿下赔罪。”
“赔罪？”封宸安笑意温和，言语却凌厉，“就这么上下嘴皮一碰的赔？”
爱屋及乌，恨屋也能及乌。
五皇子因为宴会上文睿帝对郁攸迟的偏爱，嫉恨之心达到了顶峰。
崔皇后明白儿子为何而恼怒，道：“宸安，母后知晓你心中恨他，但她是母后的人，你又何必为难她。”
封宸安心烦意乱地道：“母后是没见到她在郁攸迟身边，那副骄横得意的样子。”
垂着脑袋的宋承漪挑了挑眉，她在郁攸迟身边，竟是这么个形象？
崔皇后道：“你可别小瞧她，如今拿捏郁攸迟的把柄又添了一个。”
封宸安神色微诧地道：“母后是何意思？”
崔皇后道：“她已有了身孕，凭着母后对郁攸迟的了解，带着他骨血的孩子定是他的又一软肋。”
听她有孕的消息后，封宸安看向宋承漪的眼神变了变。
她从脚底感觉到一股凉意，怕不是很好的预感。
封宸安转眼，说起他来此的意图。
“母后先前说的，要郁攸迟今晚痛苦万分，儿臣可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看到这场景。”
崔皇后道：“自然不能当着众人面去做，若是当场发作，被你父皇察觉，少不得又要一通闹，此事也要多亏了她将药喂给了他，才能成。”
宋承漪扯了扯嘴角，假笑着点头。
封宸安问：“那要等到何时？”
崔皇后道：“别急，今日茶水已经添了催动药力发作之物，待到夜深人静时，便是他痛入心脾之时。”
封宸安道：“儿臣收到线人回报，郁攸迟从宫宴离开后便去了春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