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丑闻发酵得极快,不过一两日功夫,已是满城风雨,茶楼酒肆皆在议论光禄寺少卿家的这桩“风流公案”连带出的门风之弊。孙莹的哥哥已被停了职,闭门思过,孙少卿更是称病不敢上朝,承受着来自御史和同僚的无形压力。而关于孙莹善妒刻薄的流言,更是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昔日精心维持的形象彻底崩塌。
就在这风口浪尖上,孙莹竟不顾一切地闯到了平王府。
她显然是从后门偷溜出来,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藕色丫鬟服饰,头发微乱,脂粉未施,一双眼睛却红肿得骇人,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她几乎是撞开了试图阻拦她的王府门房,嘶哑着嗓子尖声叫嚷:“裴织阑!你出来!裴织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家!”
辨玉闻声出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拦:“孙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王府!容不得您放肆!”
“滚开!”孙莹猛地推开辨玉,力气大得惊人,辨玉踉跄着差点摔倒。孙莹目光死死盯向闻声从内室走出的裴织阑。
裴织阑今日穿着一身常服,乌发简单绾起,斜插一支玉簪,通身上下素净清雅,与孙莹的狼狈疯癫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缓步走到花厅主位坐下,神色平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孙莹,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孙小姐不在家中静思己过,跑来王府大呼小叫,是何道理?”裴织阑开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孙莹的癫狂气焰。
孙莹被她这冷静的态度激得更加愤怒,她冲上前几步,手指几乎要戳到裴织阑脸上,声音尖利刺耳:“裴织阑!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除了你还有谁!我哥哥的事,还有那些污蔑我的流言!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裴织阑轻轻拂了拂衣袖,像是要掸开什么脏东西。她抬眸,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诮:“你这个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你胡说!”孙莹尖叫,“就是你!一定是你!你嫉妒我!你从小就嫉妒我比你更得人喜欢!你表面装得清高,其实内心最是狭隘恶毒!”
“嫉妒你?”裴织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孙莹此刻的模样,唇角弯起极致的讽刺,“嫉妒你兄长风流成性,挪用公账养外室?还是嫉妒你孙家门风‘清正’,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亦或是嫉妒你如今这般的……仪态和声名扫地的处境?”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孙莹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裴织阑!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嫁给了谢却陵就高枕无忧了吗?你以为你就能把我踩在脚底下吗?我告诉你,你……”
“我如何?”裴织阑打断她,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孙莹,收起你这套泼妇骂街的把戏。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我会处处提携、时时维护的手帕交?别忘了,长公主赏花宴上的那碟莲子糕,滋味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提到赏花宴和莲子糕,孙莹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那是一种被戳破最阴私秘密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裴织阑的眼神锐利如刀,似要剖开她所有的伪装。
孙莹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裴织阑那双冰冷彻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着孙莹这副被彻底击垮、失魂落魄的模样,裴织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无尽的厌烦和冷漠。她懒得再与这等人多费唇舌。
“影玖。”她淡淡唤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花厅门口的高大身影立刻应声而入,抱拳:“王妃。”
“孙小姐情绪激动,言行无状。”裴织阑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她请出府去。另外……”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孙莹,吐出的话语却冰冷刻薄至极:“出去放出风声,就说孙小姐因家中变故,神志不清,跑来王府对王妃哭诉纠缠,言语冲撞不止,动手伤了王妃。”
孙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愤怒和绝望:“裴织阑!你血口喷人!你颠倒黑白!我没有!”
裴织阑却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只对影玖挥了挥手。
影玖立刻上前,她的动作看似只是虚扶,实则手上用了巧劲,如同铁钳般牢牢制住了还想挣扎嘶吼的孙莹,毫不费力地将她往外拖去。
“裴织阑!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你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孙莹凄厉绝望的叫骂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院门外。
花厅内恢复了寂静。
辨玉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小姐,她、她真是疯了……”
裴织阑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疯?不过是自作自受,穷途末路罢了。
“王妃,”影玖很快去而复返,躬身复命,“人已送出府。流言……属下这便去办。”她对于执行这种命令毫无心理负担,在她看来,护卫王妃安全、执行王妃命令是她的使命。
“嗯。”裴织阑应了一声,“做得自然些。”
“是。”影玖领命,转身离开。
裴织阑放下茶盏,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眼神幽深。
孙莹,这不过是利息。真正的结局,谢孤刃会替你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