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阑仔细看完了院子内外的情况,心中对如何改建已有初步成算。她转身,正准备走向等候在院子门口的辨玉和影玖。
忽然,一只力道极大且不容抗拒的手掌攥住了她的手腕。
“唔!”她的惊呼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捂住,谢孤刃将她牢牢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距离近得可怕,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感:疯狂、得意,还有一丝扭曲的、等待夸奖的渴望。
“阿萦……”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而危险,捂住她嘴的手虽然松开些许,但仍带着威胁的意味。
裴织阑的心脏狂跳,但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强迫自己压下本能的反感和恐惧,眨眼间眸中的各种情绪敛下,只剩下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带着些许嗔怪和无奈的复杂情绪。
“二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后怕。她被抓着的那只手微微挣扎了一下,示意他放开。
谢孤刃对于她这副虽然受惊,但是不得不面对他的模样很满意,非但没放开,反而靠得更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想见你,于是我来了。”
她强忍着不适,声音里带上一丝恳求,示弱般地说道:“二殿下,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我的丫鬟还在外面等着,若是久了不见我,定然会寻来……若是被人瞧见,于你我而言,都是大麻烦……”
谢孤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烦闷,他轻哼一声:“谢却陵倒是将你看得紧。孙家这般下场,织阑不夸夸我吗?”
他紧紧盯着裴织阑的眼睛,妄图从那双带泪的眼睛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感激、认可,甚至是……与他同频的冷酷。
裴织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复杂,像是被震撼又像是有些无措,她低声道:“二殿下,您……何至于如此。她罪不至……”
谢孤刃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心中那点扭曲的欲望和试探的心思又升了起来,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想要亲她的冲动。他低下头,缓缓向她靠近。裴织阑的瞳孔骤缩,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瞬,她猛地偏头躲开!
她垂下眼帘,长睫剧烈地颤抖着,看起来像是因为受惊过度,声音细弱而不稳:“二、二殿下,这……于礼不合……”
这个躲避的动作瞬间触怒了谢孤刃,或者说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个不容拒绝的开关。他眼神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右手猛地抬起,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重新摁回墙上!
他并没有用力,只是一种警告和掌控的姿态。
“礼数?裴织阑,你在讨厌我?因为什么?谢却陵吗?”
裴织阑的眼前恍惚又看到了前世,那个时候谢孤刃也是这般将她死死摁在冰冷的墙上。
阴暗的殿内,她刚因为萦贵人又一次不小心摔倒,并且恰好被她碰到而受了罚,身上是杖责和鞭挞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仍不满足,将她狠狠摁在墙上,手指紧紧地掐住她的脖颈,力道大到让她窒息。
“知错了吗?!”他低声问着,眼底是暴戾和被她的冷漠而激怒的疯狂,“只要你肯低头!朕何须去找那个赝品?!那个萦贵人,她算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儿!你若不喜欢,随便打杀了便是!朕要的是你!朕要你看着我!”
她被迫仰着头,呼吸艰难,看向他的那双眼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一片死寂的绝望。
她越是这般冷眼睥睨着他,像在看什么肮脏的秽物,他眼底的疯狂之色就越盛。他猛地将她掼在墙上,掐着她的脖子凑得更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扭曲的情绪而颤抖:
“裴织阑!你如今装得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你忘了当初是谁先主动求的朕?忘了你在朕身下是什么模样?如今倒摆出一副被朕玷污了的委屈姿态?你这般作态,真当自己还是那个不染尘埃的裴家大小姐吗?!”
他的字字句句都在践踏她曾经付出的真心和仅剩的尊严,如同最肮脏的泥沼,试图将她拖入深渊,共同沉沦。她痛苦地闭上眼,意识因缺氧而逐渐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脖颈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刺激得她剧烈地咳嗽,浑身瘫软,却又被他猛地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她的身躯颤抖不止,谢孤刃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颈间的淤痕,声音变得异常低柔,带着一种病态的怜惜和悔意,喃喃道:
“阿萦……别怕……是朕不好……朕不该吓你……别怕……”
前世谢孤刃扭曲的神情和眼前这张脸渐渐重合,她的眼神骤然涣散,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她分不清现在置身何地。那被无数次掐住脖子濒临死亡的记忆似乎要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被掐窒息的痛苦、被鞭笞的疼痛、那诛心的言语、错乱的温柔……所有的一切化为最本能的恐惧!
几乎是出于濒死生物的本能,她猛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开了谢孤刃。
谢孤刃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掐着她脖子的手自然也松开了。他愕然地看着她,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和如此剧烈的反应。
裴织阑在获得自由的瞬间,甚至来不及思考,转身就拼命地往外跑!脚步踉跄,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再跑快些,逃得再远一些。
谢孤刃站在原地,看着那抹仓皇逃离、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的背影,眉头紧紧锁起。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刚才他并没有用力,甚至可以说是虚握着……她在怕什么?
他明明……没想杀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疑惑、不悦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觉得裴织阑的反应不对劲,过于激烈,仿佛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深切的恐惧。
但他并没有追上去。只是那双阴鸷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盯着她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