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坤宁宫传出的喜讯,连带着这几日的风雪似乎都少了些凛冽,多了几分瑞雪兆丰年的喜气。
皇上对这一胎的重视,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一连几日,圣驾都歇在了坤宁宫,虽说碍于规矩和皇后的身子,并未行敦伦之礼,但这份陪伴与看重,已足以让前朝后宫都明白——中宫的地位,依旧是不可撼动的。
这日午后,雪初停,阳光洒在厚厚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坤宁宫暖阁内,皇后正半倚在软榻上,由着宫人轻轻捶腿。大公主贺昭宁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手里摆弄着一只九连环,小嘴却嘟得高高的,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皇后看着女儿那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谁惹我们宁儿不高兴了?”
“母后,”贺昭宁丢下九连环,凑到皇后身边,撒娇道,“宁儿好无聊呀。父皇去处理政事了,您又要静养,都不陪宁儿玩。”
皇后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母后这不是身子不便嘛。等过了这一阵,母后带你去御花园折梅花,好不好?”
“可是宁儿现在就想玩嘛。”贺昭宁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母后,宁儿能不能……能不能去找慧娘娘玩呀?”
皇后微微一怔:“慧婕妤?”
“是呀!”贺昭宁用力点了点头,满脸期待,“慧娘娘可有意思了!她会做好吃的山楂棒,还会讲有趣的故事,而且……而且她还答应要给宁儿画画呢!宁儿好久没见她了,想去看看她。”
皇后看着女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既是你想去,那便去吧。”皇后略一思忖,便笑着应允了,“只是有一条,慧娘娘身子也才刚好不久,你去了要乖乖的,不可顽皮胡闹,更不可给人添麻烦,知道吗?”
“知道啦!母后最好啦!”贺昭宁欢呼一声,在皇后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软榻,“宁儿这就去!云舒姑姑,快帮我拿披风来!”
看着女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出去,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转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让人多带些点心果子跟着,别空着手去,倒显得咱们坤宁宫不懂礼数。”
……
永和宫,缀霞轩。
此刻的林知夏,正在干一件极为“幼稚”、却又极为快乐的大事——堆雪人。
前两日的大雪将永和宫的庭院装点得银装素裹,积雪足有半尺厚。林知夏看着这满院子的洁白,手痒得厉害,索性让宫人们将院子中央的积雪都铲到一块儿,堆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雪堆。
“主子,您慢点,仔细手冷。”含翠在一旁捧着个暖手炉,随时准备递过去,看着自家主子兴致勃勃地用手拍打着雪堆,既无奈又好笑。
“不冷不冷,动起来就不冷了。”林知夏头也不回,正专心致志地修饰着雪人的“脑袋”。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的羽缎斗篷,领口一圈雪白的风毛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精致红润。一双素手在雪堆上拍拍打打,很快,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便在雪堆上成型了。
“鸣琴,东西呢?”她伸出手。
“在这儿呢,主子。”鸣琴连忙递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颗乌黑发亮的桂圆核,一根修剪得细长的胡萝卜,还有两片修剪成弯月形状的红辣椒皮。
林知夏接过东西,嘿嘿一笑。
她先是将那两颗桂圆核深深地按进了雪人的“脸上”,充当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接着,将那根细长的胡萝卜插在了两眼之间,一个挺翘的长鼻子便诞生了;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两片红辣椒皮按在鼻子下方,拼成了一个咧开嘴大笑的弧度。
“完美!”
林知夏拍了拍手上的雪屑,后退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稚嫩的喊声,穿透了冬日的寒风,清晰地传了进来。
“慧娘娘!慧娘娘!我来找您玩啦~”
林知夏一愣,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缀霞轩紧闭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紧接着,王进那带着几分惊讶与慌乱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主子!主子!大公主殿下来了!”
大公主?
林知夏和身边的宫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大冷的天,又是皇后有孕的关键时刻,这位金尊玉贵的小祖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快!快开门!”林知夏连忙吩咐道,自己也快步迎了上去。
朱红的大门缓缓开启,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贺昭宁披着一件大红色的织金斗篷,兜帽上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将那张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衬得越发可爱。她身后跟着一串提着食盒、捧着手炉的宫女嬷嬷,浩浩荡荡的,阵仗颇大。
“慧娘娘!”
贺昭宁一见林知夏,眼睛瞬间便亮了,也不顾身后的嬷嬷喊着“公主慢点”,提着裙摆便跨进了门槛,朝着林知夏扑了过来。
“嫔妾参见大公主。”林知夏连忙屈膝行礼,却被小团子一把抱住了腿。
“慧娘娘不必多礼!”贺昭宁仰着头,笑得眉眼弯弯,“我是特意求了母后,来找您玩的!”
林知夏心中一暖,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歪掉的兜帽,柔声道:“外面这么冷,公主怎么也不坐轿子?冻坏了可怎么好?”
“不冷不冷!我穿得可厚了!”贺昭宁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忽然,她的目光越过林知夏,落在了院子中央那个造型奇特的东西上。
“哇——!”
小公主发出一声惊叹,松开林知夏,像只发现新大陆的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冲了过去。
“好可爱呀!这是什么呀?”
她围着那个大雪人转了两圈,眼睛瞪得溜圆。在宫里,虽然也有太监会堆些雪狮子、雪宝塔之类的景致,但大多规规矩矩,雕琢得虽精细,却少了这分憨态可掬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