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阴山以北、郁督军山南麓水草丰美之地的突厥王庭,此刻一片祥和、宁静。
时近初夏,草原上绿意盎然,野花星星点点地绽放,成群的牛羊如同云朵般散落在碧绿的草毯上,悠闲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
一条清澈的河流如同玉带般蜿蜒穿过营地,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巨大的突厥王庭金帐,如同白色的巨兽匍匐在营地的中心,帐顶装饰的金狼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围环绕着大小不一、归属各部贵族的毡帐,如同众星拱月。
然而,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营地外围的巡逻队数量明显稀少,而且士卒大多显得懒散,远不如南下精锐那般彪悍警惕。
许多毡帐空置着,显得有些冷清。
营地中往来穿梭的,多是些老人、妇女和孩童,以及少数被留下看守营地的二线部队。
在金帐不远处,一座规模稍小、但同样装饰华丽的毡帐内,处罗可汗最宠爱的阏氏(妻子)之一,来自粟特部落的阿史那云娜,正对着一面来自波斯的琉璃镜,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那乌黑油亮的长发。
阿史那云娜与寻常突厥女子迥异,带着明显的西域风情。
她年纪不过二十许岁,容貌十分美艳,拥有着精致的脸庞、大大的棕色眼睛,白皙皮肤和高耸挺拔、令人着迷的高挑傲人身材。
她身上穿着用最上等的丝绸和锦缎缝制的华丽袍服,胸口露出一片雪白。
头上、颈上、手腕上戴满了金银珠宝,在帐内牛油灯和透过帐顶缝隙的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
一名年幼的侍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来自西域的珍稀水果。
“听说南边的战事很顺利?”
阿史那云娜侧躺在榻上,慵懒地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异域口音和别样的性感,语气中充满了养尊处优的漠不关心。
“可汗快要打下那个叫长安的富庶城市了吧?”
旁边一名年纪稍长、负责照料她起居的侍女连忙躬身回道:“回阏氏,前几日传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可汗天威所至,那些汉人望风披靡。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丝绸、珠宝和奴隶送到阏氏帐中了。”
阿史那云娜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坐起身子,轻轻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起身时,引得领口波涛一阵晃动。
她细细品味着那甜美的汁液,脸上再次露出一抹勾人的微笑,似在享受着甘甜的味道。
她对战争本身并无兴趣,只关心能从可汗那里获得多少华丽精美的礼物和漂亮的服饰,以及奢华的生活。
她迈步走到梳妆台前轻轻坐下,打开桌上的精美首饰盒,开始挑选起来:“嗯,那就好。告诉下面的人,把我那件用金线绣着凤凰的袍子再熏一遍香,等可汗凯旋,我要穿着它去迎接。”
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是,阏氏。”侍女恭敬应下。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王庭不足百里的地方,几名隶属于某个小部落、被派往南方方向侦查的突厥游骑,正拼命地抽打着战马,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王庭的方向亡命狂奔!
他们刚刚在南方的一条河谷附近,与一支规模庞大的隋军斥候小队遭遇了!
那支斥候装备精良,马术精湛,下手狠辣,他们几人拼死才逃脱出来!
“快!再快一点!必须立刻把消息传回王庭!隋军!是隋军的主力!他们来了!”
为首的斥候百夫长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他无法理解,隋军怎么会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突厥王庭附近?
就在他以为要脱离致命危险时——“砰!砰!砰!”
几声过后,背后一声疼痛,自己被一股力道惯性带离了马匹,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
他用手摸着胸口涌出的鲜血,瞪大了眼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这是怎么回事……”
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其他几个同伴同样如他一般,在这阵声响后,纷纷掉落在地。
一个领头模样的士兵快速说道:“你们几个过去看看有没有活口,记得补上几刀!”
“是,队长!”
致命的危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这片看似宁静祥和的草原王庭,猛扑而来!
…………
一日后,清晨,郁督军山,突厥王庭。
天色刚刚蒙蒙亮,草原被一层极淡的晨霭笼罩,远山如黛,近草含露。
大多数突厥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少数早起的牧民开始忙碌,准备驱赶畜群前往更丰美的草场。
王庭营地中,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牛粪燃烧的特有气味。
一切都如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平静,慵懒,带着草原生活固有的节奏。
突然!
毫无任何征兆地,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如同夏日远雷般的声音!
这声音起初极其微弱,仿佛错觉,但很快,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晰、密集、沉重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但那并不是雷声!
是成千上万只马蹄同时敲击大地所汇聚成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声浪!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由远及近,如同不断逼近的死亡鼓点,狠狠地敲打在每一个听到它的突厥人心头!
“什么声音?”一个正在挤马奶的老牧民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茫然和一丝不安。
毡帐内,刚刚被惊醒的阿史那云娜,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不悦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是谁在吵?”
她的话音未落,那马蹄声已然变得如同海啸般震耳欲聋!
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放在矮几上的银碗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敌袭——!是敌袭!!”
王庭边缘的了望塔上,负责值守的士兵终于看清了那如同潮水般从晨霭中汹涌而出的黑色洪流,以及那在初升阳光下猎猎作响的玄色龙旗!
他发出了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惊骇的尖叫声!
这声凄厉的警报,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将整个突厥王庭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