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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铁血旗总舵校场上已经凝了一层铁灰色的寒霜,跟铺了层冷铁似的——要我说这哪是寒霜,分明是老天爷给校场铺了张砂纸,踩上去能把鞋底磨出火星子。那面比人还高的夔皮巨鼓杵在高台上,鼓皮上的兽纹被冻得龇牙咧嘴,活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两个光膀子壮汉握着铜皮鼓槌,肌肉虬结的胳膊跟老树根似的,只不过这树根正筛糠似的抖——谁让他们非逞强光着膀子呢?北风跟小刀子似的往肉里钻,其中矮个壮汉偷偷往胳肢窝夹了个铜制暖炉(别问哪来的,铁血旗后勤处藏的好东西多着呢),另一个高个的则盯着鼓槌上的铜皮反光,试图用意念烤火,就等卯时一到,擂响这面能把鬼都震醒的破鼓。

“咚——!咚——!咚——!”三声鼓响震天动地,屋檐上挂的冰溜子簌簌往下掉,砸在青石地上碎成粉。聚义厅两扇厚重的大门“轧轧”打开,露出里面肃杀景象。

大厅中央,黑铁木长案横贯左右,案面光可鉴人,映得烛火都在打哆嗦。两侧七张交椅已坐了六人,活像庙里的泥塑菩萨——只不过这几位菩萨各有各的心事:东堂主雷震岳面沉如水,那张刀疤脸比案上的寒冰还冻人,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佩据说是他当年单枪匹马挑了黑风寨时抢的,此刻被捏得咯咯作响;南堂主柳随风摇着折扇,扇面上画着\"清风徐来\"四个字,可他摇扇子的频率比赌场里发牌的还快,椅子腿被压得吱呀惨叫,大手无意识摩挲椅背雕花,把原本栩栩如生的猛虎雕成了病猫;西堂位置依旧空着,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哦不,是昨晚的茶渍,仿佛还飘着昨晚的血腥味,跟刚杀过猪似的。客座上,药王帮主沈青囊正全神贯注看着膝上《瘴毒本草》,手指轻抚\"金线莲抗瘴毒\"那行小注,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给姑娘描眉,谁也没注意他袖口偷偷露出半截寒暑针,正观气测温呢。

堂下,铁血旗弟子们大气不敢出,厅里只剩烛火噼啪和粗重呼吸声。

陆九章坐在长案下首,活像个刚上任的账房先生——只不过这账房先生眼神比刀子还利。面前摊着墨色封皮的《铁血旗旗务点卯录》,封皮上绣的铁十字都快被他盯出洞来。手边黄铜算盘泛着幽光,算盘珠子被盘得油光锃亮,据说这宝贝跟了他十年,比他老婆还亲。右手朱砂笔悬在半空,笔尖那滴猩红墨汁欲坠未坠,活像个犹豫要不要跳楼的胆小鬼——可谁都知道,陆先生笔下的红圈,比阎王爷的勾魂簿还准。他左手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搭,\"啪嗒\"一声,第七颗珠子动了,也不知是在算冷千绝的迟到时间,还是在算这个月的月例赏钱。

滴漏声声,卯时一刻过了,主位依旧空着。

一刻……两刻……时间流逝,主位空缺令人不安。

厅内气氛越来越压抑,空气都沉得能拧出水来——还是冰水。雷震岳手指敲椅背的节奏加快,从\"咚咚\"变成\"咚咚咚\",活像在给棺材钉钉子,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柳随风紧握合拢的折扇,指节发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扇子骨都快被他捏断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淡定,风度,不可失仪...\"赵铁塔实在忍不住了,瓮声嘟囔:\"旗主莫不是遇了劫?还是途中受阻?总不成...睡过头了?\"这话一出,旁边小弟子赶紧捅了他一下,赵铁塔立马捂住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我啥也没说\"的慌张。

就在这压抑到极点时——

“唏律律——!”一声尖锐马嘶撕裂黎明宁静。

营门被猛地推开,马蹄铁敲击冻土的脆响由远及近,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头。

一道玄黑色旋风裹着刺骨寒气冲入校场,冷千绝端坐在通体漆黑、四蹄踏雪的神驹上——这马据说叫\"踏雪无痕\",可惜今天雪太大,硬是踏出了两串马蹄印,活像个刚偷完东西的贼。他背后斜挎的绝灭枪枪尖在微弱晨光中泛着寒芒,肩头发梢结了一层薄霜,活像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死神。翻身下马时左脚微滑,顺势旋身半周稳住身形,看似施展轻功实则暗藏狼狈,眉宇间那抹疲惫藏都藏不住,眼底的红血丝比他的红披风还显眼——谁让他昨晚追查线索至深夜,连啃了三个冷馒头呢?

他大步踏入聚义厅,玄黑大氅猎猎作响,带进的寒意让厅内温度骤降,空气都凝固了。

就在冷千绝即将落座刹那——

“旗主留步。”

陆九章平静沉稳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却穿透死寂:\"旗主留步。\"冷千绝脚步一顿,赤红眼眸如寒星转向声源,目光锐利如刀。他盯着陆九章,眼神中透着警告,似在质问这小小账房竟敢拦他。可陆九章面不改色,挺直腰板,握笔的手稳如磐石。

陆九章提笔运笔如飞,在“冷千绝”三字下画了个刺目红圈。笔锋不停,在旁边批注一行猩红小楷:

\"本月累计误卯三次,依《旗务营盘规条》第七条,罚没本月香火钱三成。\"这话一出,旁边小弟子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下来:\"冷旗主误卯三次,罚三成香火钱...原来旗主也会被罚啊,那我上次迟到是不是也...\"还没写完,就被雷震岳一个眼刀瞪了回去,小弟子立马把本本藏到袖子里,假装在抠鼻屎。

每个字都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上,气氛凝重得窒息。

写罢,他轻轻搁笔,将册子推到冷千绝面前。烛光摇曳,册子上红圈批注灼热如烙铁。

“轰——!”一声巨响,晴天霹雳,厅内空气瞬间点燃。

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嘶——\"声连成一片。柳随风折扇\"啪嗒\"落地,断成三截,他慌忙拾起,心疼得脸皮抽搐——这可是江南名家手绘的珍品,三两银子打水漂了!赵铁塔猛地站起,\"哐当\"撞响椅子,椅腿哀鸣欲裂:\"谁敢罚旗主!反了天了!\"雷震岳脸上肌肉抽搐,左手死死按住佩刀刀柄,指节泛白。冷千绝身后\"残影\"按刀的手指节发白,杀气腾腾瞪着陆九章,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冷千绝侧首瞥了“残影”一眼,冰冷目光冻结杀意。

他缓缓伸手,拂去大氅肩头霜花,冰晶在指尖化汽消散。

\"霜重路滑,\"冷千绝声音低沉压抑,仿佛刚吞了块冰,\"城外八十里,黑风寨信使持密函求见,事关九幽盟异动。本座亲自接洽,耽搁时辰。\"他顿了顿,耳廓微红,似有难言之隐:\"那信使伤势过重,需本座以真气续命,故而迟了。\"

抬眼,目光如冰锥刺向陆九章,冷得能把空气冻住:\"本座为铁血旗奔波,风里来雪里去,差点把命都丢在城外,这一个时辰误卯,也配用香火钱框定?罚这三成例钱?陆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本座的钱太多,没地方花了?还是你想替本座保管保管?\"每字如冰珠砸落,冷冽坚硬,砸得地上都冒寒气。

\"旗主所言极是!\"雷震岳一拍扶手,声如洪钟,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什么营盘红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旗主乃铁血旗擎天之柱,岂能用条框束缚?陆先生,你这是僭越!莫不是管账管糊涂了?某家看你该回乡娶亲,歇歇脑子!\"

柳随风轻拍折扇帮腔——哦不,他的扇子刚才摔断了,现在正拿着半拉扇骨比划:\"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旗主操劳旗务,日理万机,偶有迟误情有可原。罚没香火钱是否太严苛?旗主香火钱关乎弟兄们月例,若罚三成,下月营中用度恐有亏空,陆先生还请三思。\"

赵铁塔瓮声附和,声音大得像打雷:\"就是!罚旗主例钱?没道理!旗主乃铁血旗之主,偶有延误亦是为了旗中大事!陆先生,旗主若受罚,弟兄们士气何在?\"

压力如山压向陆九章。

陆九章面色却平静如水。他翻开创案上帛书卷宗《四象凶吉图》,指尖轻点“玄武·威胁”栏,朱砂字清晰:

“九幽盟:粮草转运频繁,疑有大动作。内线不稳,恐乘隙作乱。”

“黑蛟帮:与九幽盟接触密切,动向诡秘。”

“内部隐患:金不换余毒未清,旧账不明,人心浮动。”

手指在“内线不稳”“乘隙作乱”“人心浮动”上划过,字迹泛淡红芒,诉说危机四伏。

\"旗主,\"陆九章稳步迎向冷千绝寒光闪烁赤眸,语气坚定沉稳,\"规矩存在非为束缚手脚,而是如定海神针稳固营盘根基。营盘红线量化非时辰长短,而是关乎山头安危至关重要之事!您昨夜卯时三刻离营,直至辰时初刻返回——这一个时辰,足够九幽盟杀手渗透总舵,足够金不换余党纵火作乱,足够敌寇在防区撕开缺口!您说这一个时辰,寻常吗?\"

语速平缓,但每字如锋利刀刃直刺人心:

\"您所见黑风寨信使,唐不语已于半个时辰前确认——此人实为九幽盟'无影蜂'曹三伪装!\"陆九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贼眉鼠眼,\"他所持密函,不过是调虎离山诡计!唐不语截获其密信,信中藏有九幽盟'无影蜂'专属暗号,与三年前柒杀组密信暗号如出一辙!\"他顿了顿,又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半瓶绿色液体,\"更重要的是,信使靴底沾有'弱水'杀手特有瘴气残留——此瘴气乃'弱水'独门标识,气味独特,绝无错漏。冷旗主,这调虎离山之计,岂非比寻常延误更凶险?\"

话音未落,如平地惊雷炸响!那声音震得屋顶瓦片都在哆嗦,雷震岳刚端起的茶杯“哐当”一声磕在案上,茶水溅了他一脸,活像刚被人泼了洗脚水;柳随风那把断成三瓣的扇子彻底散了架,竹骨撒了一地,他手忙脚乱去捡,结果被竹片扎了手,疼得龇牙咧嘴——这大概就是多管闲事的报应。

雷震岳瞬间僵立,那张刀疤脸抽搐得像被马蜂蛰了,左手死死按住腰间佩刀,指节发白;柳随风扇子停在半空,随即“啪叽”掉地上,他还下意识踩了一脚,等反应过来又赶紧扒拉,心疼得直抽气;赵铁塔张大嘴,下巴差点脱臼,那嘴张得能塞下三个鸡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残影”按刀的手指微动,刀鞘发出“咔咔”轻响,活像随时要出鞘砍人——可惜他手滑,刀鞘没拿稳,差点砸自己脚。

就在这时,沈青囊指尖轻弹,一道寒星“嗖”地射向脚边枯萎金线莲。细针刺入根茎,枯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绿,甚至还打了个“喷嚏”(当然是幻觉),他指尖沾着的药粉簌簌落下,活像刚给花草施了魔法。沈青囊扫了眼冷千绝大氅沾染的暗黄草屑,那草屑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这不是城西毒草园特有的“迷魂草”吗?他神色凝重得像刚发现自家药圃被猪拱了。柳随风余光瞥见那草屑,瞳孔微缩,心里嘀咕:“好家伙,旗主这是去毒草园约会了?还是被人下套了?”

冷千绝瞳孔骤缩,周身寒气“噌”地暴涨,空气里瞬间凝结出小冰晶,像撒了把碎玻璃碴子。烛火被冻得瑟瑟发抖,火苗都快变成蓝色了,他那玄黑大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活像刚从冰柜里爬出来的复仇者联盟成员,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陆九章却视而不见,指尖移到“朱雀·机会”栏“辰时初,城南三十里,野狼谷”位置,清晰画着粮草车队图案。

\"就在这一个时辰内,\"陆九章声音转厉,\"九幽盟十五辆粮车已穿过城南暗哨,朝野狼谷秘密据点疾驰!那粮车里不仅有粮草,更藏有军械箭矢!若旗主您准时与会,依昨夜方略亲率精锐拦截,必能截获这批粮车,顺便捣毁其粮草据点!天赐良机啊!然而如今……\"他说着,痛心疾首地拍了下算盘,算珠\"噼啪\"作响,仿佛也在为错失良机叹息。

话音未落,右手猛拨算盘!

“噼里啪啦——!”算珠碰撞声如过年放鞭炮,密集得能把人耳朵震聋!数十颗算珠在他指间跳跃,泛着微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活蹦乱跳得比兔子还欢实——也不知道是陆先生手速太快,还是算珠成精了。

瞬间,立体算式悬浮案上:

左边十五辆粮车虚影摇摇晃晃,车轱辘还在转,车身上歪歪扭扭写着\"粮秣两千石,箭镞五百箱,价值两千两\",其中一辆车上还探出个小脑袋,是只偷吃粮草的老鼠,被陆九章用指尖一弹,\"吱\"一声缩了回去——感情这粮车还带\"活物\"呢。

中间血色算珠赫然写着\"错失良机,亏空两千两\",那\"亏空两千两\"几个字还在滴着血(当然是墨汁),旁边画了个哭丧着脸的小人,手里拿着块破布,活像刚破产的乞丐。

右边被罚香火钱虚影里,几个铜板正抱头痛哭,旁边标注\"香火钱三成(三百两)\",其中一个铜板还挣扎着想去撞墙,被陆九章用算盘珠子拦住了——真是群戏精铜板。

下方箭头指向最终结果:\"净损一千七百两!\"那\"净损一千七百两\"字像个哭脸,嘴角耷拉着,眼睛里还画着两滴眼泪,看得人心疼——比丢了亲儿子还难受。

“-1700两”几字如鲜血灼烧每个人神经!

\"这就是山头安危代价!\"陆九章声如黄钟大吕洪亮震撼,\"您昨夜离营私会,已种下因;今晨误卯延误战机,果报降临!错失如此良机,按规条罚三成香火钱,已是从轻发落!若按实际损失计算,罚尽例钱还得倒贴!您说说,这账划算吗?\"他拍着算盘,算珠\"咔咔\"响,似在清算得失。

“放肆!!!”

冷千绝咆哮如受伤凶兽炸裂,狂暴真气\"呼\"地爆发!头发根根倒竖,玄黑大氅被真气鼓荡翻飞,屋顶灰尘簌簌落下,柳随风掩鼻轻咳:\"咳...旗主息怒,小心真气逆行。\"

劲装狂风狂舞,赤眸理智崩碎,只剩熊熊怒火杀意!右手猛后探,仿佛抓致命武器!

“锵啷——!”震耳金属撞击声,乌黑绝灭枪如灵性跃入掌中!枪出鞘时带起一阵寒风,把旁边小弟子的帽子吹飞,露出个锃光瓦亮的光头——原来这小子昨天刚剃了头。枪尖寒芒令人胆寒,照得人睁不开眼,冷千绝握着枪,活像刚从游戏里走出来的终极boSS,气场两米八。

毫无预兆,绝灭枪化乌光迅猛砸向长案——目标点卯录和猩红批注!

“轰——咔嚓!!!”巨响,黑铁木长案轰然断裂碎成无数碎片!木屑像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柳随风被一片木屑砸中脑袋,“哎哟”一声,起了个大包,活像长了个犄角;赵铁塔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几颗飞出来的算盘珠子,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毕竟这玩意儿值不少钱呢;气浪翻涌,掀得雷震岳的披风都盖住了脸,他手忙脚乱扯披风,差点把自己勒死。

飞溅木屑中,一枚幽绿毒针悄无声息卷向冷千绝。他眼疾手快,屈指一弹,毒针“叮”一声钉入廊柱颤动!那毒针还冒着烟,像根刚点着的香,散发出一股臭鸡蛋味。沈青囊死死盯那幽光毒针,脑海血色记忆如潮涌:同样毒针刺穿女子手腕,腕上淡青色草药胎记清晰!女子将染血药典塞入少年怀中,还偷偷塞了颗糖:“青囊乖,吃糖就不疼了……记住这毒…腐骨瘴需…通过伤口…方能侵入…”画面戛然而止。沈青囊脸色惨白,摸出怀里皱巴巴的糖纸,看冷千绝大氅沾染的草屑和九幽盟目光中,充满刻骨仇恨杀意——这眼神,比他药圃里最毒的蝎子还吓人!

烟尘弥漫,绝灭枪深楔入地震颤不已!枪尖处点卯录化齑粉随风散,唯有一角残纸飘荡,最终落枪刃旁!

“陆!九!章!”冷千绝声如寒冰刮骨冷冽刺耳,唾沫星子横飞,溅了陆九章一脸。“本座的枪为铁血旗流无数鲜血!本座的人为铁血旗拼生死!你竟敢拿破册子烂算珠来算本座的账?!罚本座的例钱?!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活腻歪了!”话音未落,握紧枪柄猛一拧!枪柄敲地“咚”一声,把地砖都敲裂了,陆九章淡定地从头发上摘下一片木屑,弹了弹衣服,仿佛在说“多大点事,至于吗”。

“嗤——!”绝灭枪应声拔地而起,划死亡弧线直刺陆九章咽喉!枪速快得出现残影,带起的劲风把陆九章的衣领都掀了起来,露出里面打了个补丁的内衣——原来账房先生也穿破衣服啊,真是节俭。枪尖离陆九章咽喉越来越近,陆九章甚至能闻到枪尖上的铁锈味,像刚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的。

枪风凌厉已刺得陆九章咽喉皮肤刺痛,锋芒似要穿透血肉!

厅内众人脸色煞白,心跳骤停,惊恐万分!

就在枪尖距咽喉仅一寸瞬间,冷千绝动作骤僵!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浑身肌肉紧绷,眼珠子瞪得溜圆,瞳孔地震——那批注上的字仿佛会发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枪尖的寒芒都变成了问号,歪歪扭扭的,活像在问“这是啥?我为啥要杀人?”

眼角余光瞥长案废墟边缘摊开《四象凶吉图》,“青龙·内部优势”页赫然在目,一行朱砂批注晨光映照下清晰刺眼:

“内部优势:规矩如铁,令行禁止,此乃根基。根基若溃,强敌环伺,危如累卵!”这行字如惊雷击中冷千绝心头,旁注小字如铁匠锻铁:“规矩需日日锤炼,方得成钢”——活像他小时候被老爹持锤敲手心的场景,老爹当时还骂:“小兔崽子!不守规矩就得挨揍!”

“规矩如铁”四字如烙铁深烫每个人瞳孔!

三年前血色黄昏记忆如撕裂画卷重现——同样因误卯,赵铁塔贪杯误事,抱着酒坛在哨卡睡大觉,嘴里还喊“再来一碗!这酒真带劲!”结果没及时增援,导致九幽盟“毒蝎营”乘虚而入屠尽三十兄弟!据点焚尽,粮草化灰!更让冷千绝心头如毒蛇噬咬的是:被焚粮草中竟藏着他秘密筹措用于丙字库假银模子的五千两定金!金不换那老狐狸正利用那次混乱,悄无声息吞掉巨款,还拿这笔钱给小妾买了个金镯子,天天戴着到处炫耀,气得冷千绝当时就想把他大卸八块!

混乱中规矩荡然无存!这正是滋生蛀虫招致毒牙温床!

灵魂深处对铁血旗存亡守护意志及惨痛历史教训如冰水浇头,瞬间压过杀意暴怒!

枪尖凝滞咽喉前一寸,锋利刃口清晰感受颈动脉搏动,枪风割断鬓角发丝。

时间仿佛凝固,厅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屏息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陆九章原地纹丝未动,脸上毫无惧色,目光平静迎视冷千绝翻涌血色眼眸,缓缓道:“旗主若今日破例,他日何以号令三军?规矩既立,当一视同仁。”

死寂三息过去。

冷千绝握枪手指节“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赤红眸子死死盯着陆九章,目光缓缓移向“规矩如铁”批注。暴怒情绪渐褪,取而代之的是冰层下熔岩奔涌的晦暗光芒。

“好……”冰冷沙哑字眼从牙缝挤出,冷千绝下颌紧绷,腮帮子鼓得像含了颗石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碴子。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玄黑大氅下的手臂青筋暴起,活像刚被人踩了尾巴的狼,想咬人又硬生生憋住。

“好一个山头安危!好一笔错失战机的账!陆九章你这账房先生……算得真精!”语气寒意刺骨,却又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意味,“精得连铁血旗的家底都要被你算进这算盘!”他说着,眼角抽搐了一下,似想起上月被以“办公用品损耗”名义扣掉的十两银子。

“精”字刚落手臂猛收!

“锵!”清脆响动,绝灭枪归囊,枪尖擦过鞘口雕花时带起一串火星。枪身乌光残影在烛光下晃了晃,杀气余韵仍未散尽。

枪尖离开咽喉瞬间众人心弦一松冷汗湿透背脊。

冷千绝没再看众人大氅一振右手探入怀中。

一枚沉甸甸刻狼头玄铁令牌“啪”一声按在案骸上,令牌上的狼头龇牙咧嘴,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的,此刻在烛光下闪着血光,活像刚啃完兔子的恶狼。令牌砸下去时力道之大,震得案骸上的木屑都蹦了三尺高,其中一片还精准地弹到陆九章的算盘上,“叮”一声,算珠乱了套,气得陆九章心里暗骂:“败家玩意儿!砸坏了算你赔!”

“令牌给你”声音恢复冰冷,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菜刀,“查清金不换与柒杀组军械勾连,挖出丙字库所有蛀虫!但记住——”目光如冰锥刺向陆九章,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查到丙字库隐秘必须第一时间报我!若敢隐瞒私吞……”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就把你那破算盘拆了,给赵铁塔当磨牙棒!”

话未完但那双赤红眸子涌动杀意比任何言语更具威胁。

厅内再次陷入死寂空气弥漫惊愕气息。

铁血旗主那冷酷无情着称杀人如麻冷千绝竟出乎所有人意料认下营盘红线?不仅如此还交出暗桩调遣权?这一系列举动简直难以置信。

雷震岳震惊得目瞪口呆,胡须微颤;柳随风扇子再次无力垂落,这次直接掉进旁边的痰盂里,他面色铁青;赵铁塔使劲揉眼,嘟囔着:“旗主竟真认了?陆先生竟真说动了他?”

陆九章目光在令牌和冷千绝间游移。冷千绝也正冷冷看他赤红眼眸深处翻涌余怒忌惮对丙字库秘密贪婪及一丝不易察觉警告。

“晨会散了。”冷千绝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冰冷声音打破厅内沉默。他转身大氅寒风猎猎作响似乎随时准备离开。

“旗主……”雷震岳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冷千绝脚步未停顿冷冷吩咐:“雷堂主带人清理现场。柳堂主准备新案卷。赵堂主约束好北堂的人管好他们的嘴巴。”话音未落人已到厅门。

就在踏出门槛刹那身形微顿。

背对众人,冷千绝声音低沉如寒冰摩擦,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先生请留步。本座……尚有一笔关乎丙字库的旧账,需你亲自核查。”

话音落身影迅速融入门外刺眼天光中只留玄黑压迫感十足背影。

陆九章眼神微动却依旧原地未动。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亲卫们上前开始清理狼藉现场。雷震岳等人神色复杂看了陆九章一眼未敢多问匆匆离去。

转眼间厅堂内只剩陆九章一人满地碎片和那块孤零零玄铁“血狼令”。

烛火摇曳映照一片狼藉地面。

陆九章缓缓弯腰捻起那块令牌。冰凉触感带冷千绝特有寒意血腥味令牌上狼头仿佛无声咆哮。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脚步声从他身后悄然响起。

冷千绝在众人以为他已离去之际,却又突然折返。那高大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厅堂阴影之中,赤红双眸在昏暗中闪烁寒芒,周身气息凝如实质。他足尖轻点地面,落地无声,唯有玄黑大氅边缘扫过地面木屑时发出微响。

“陆先生。”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

陆九章闻声立刻直身收起手中令牌恭敬行礼口称:“旗主。”

冷千绝并不多言,右手迅速探入怀中,衣襟被他扯得变形,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内衬——看来铁血旗最近是真穷了。他掏出一物,既非金银财宝也非令牌信物,而是半张残破不堪泛黄纸张。纸张边缘焦黑卷曲,像被狗啃过又扔进火里烤了烤,纸质触感与铁血旗常用粗麻账纸毫无二致。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残纸边缘隐约可见半个模糊暗沉血蛇纹烙印,与冷千绝怀中那半块玉佩边缘纹路惊人相似,仿佛二者原本一体——就像被掰成两半的烧饼,拼起来还能看见芝麻。

冷千绝手腕轻抖,那半张残纸在空中打旋儿飘落,活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不偏不倚正好覆盖住一块碎木片。他甩手腕时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袖子甩到烛火里,吓得他赶紧缩回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眼神却飘向别处——旗主的面子比命还重要。

陆九章目光瞬间被残纸吸引,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纸上字迹,身体不自觉前倾,活像发现骨头的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铜钱磨成的简易放大镜,眯着眼凑近看,镜片反射着烛光,把字放大了三倍,连纸上的血渍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放大镜还是他用克扣赵铁塔的伙食费偷偷做的。

更为惊人的是右下角那模糊却仍可辨认的印章痕迹,犹如烙铁深深印入陆九章瞳孔之中。那印章呈不规则圆形,印纹繁复扭曲,宛如七条纠缠一起的毒蛇拱卫一个狰狞“杀”字,活像七个小矮人围着白雪公主(只不过是邪恶版)。印泥暗沉紫黑,散发淡淡血腥气息,令人不寒而栗——闻起来还夹杂着一丝金不换常用的劣质熏香味,真是丢尽反派的脸。

“柒杀组!”陆九章心中一震——这图案风格和印泥颜色,与阴九龄账册上的“柒杀组”印章完全一致,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就在此时,冷千绝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从九幽寒渊传来,每字充满刺骨杀意:“查清楚。”这简短三字却如千钧重压,令陆九章感到一股寒意直透心底,连算盘珠子都开始“咔哒”发抖——冷千绝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到了算盘上,冰凉凉的。

“金不换这条恶贼!”冷千绝突然咆哮,声音嘶哑得像吞了砂纸,“这些年来凭借丙字库漏洞,竟给九幽盟柒杀组输送无数军械!连军饷都克扣中饱私囊!”残破账本静静躺在布满木屑的地面上,柒杀组血印蛇纹烙印在摇曳烛光下宛如凝固的伤口,触目惊心。冷千绝玄黑身影悄然融入阴影,肩头擦过廊柱旋即隐去,只留冰冷命令在废墟中回荡。

陆九章蹲下身子,膝盖“咔哒”一声——看来坐久了也会腰酸背痛。他指尖内力流转,轻轻拂去账页上的木灰,内力化作微风,吹得灰尘漫天飞舞,呛得他咳嗽两声,眼泪都快出来了。随着污渍逐渐褪去,几行被血污半掩的小字挣扎显露出来:“…天佑四年腊月初七,丙字库三号秘格…追风弩核心机栝…共计三十套…经手人:金不换(血指印,印泥还蹭到了旁边‘叁’字上,歪歪扭扭像个鸡爪)…交割对象:黑风岭隘口柒杀组蝮蛇(蛇形暗记,画得跟蚯蚓似的)…”“天佑五年二月初九…破甲锥头…共计五百枚…交割地点:野人沟(沟里的石头都比这字好看)…”

字迹潦草扭曲得像被鸡爪踩过的烂泥,时间跨度长达数年,交割地点遍布各处险要之地——从黑风岭的悬崖缝到野人沟的瘴气窟,活像金不换故意挑了地图上最难走的地方交割。每一项记录都是铁血旗武库中核心部件!而经手人无一例外都是那歪扭暗红血指印签名——金不换!那血指印按得东倒西歪,有的还沾着墨汁,糊成一团,活像刚偷吃完红烧肉没擦手就盖章。陆九章指尖停留在“追风弩核心机栝三十套”这一行,指腹摩挲着纸面,想起昨夜唐不语拆穿赵二时散落一地的弩机零件:锈迹斑斑的齿轮缺了个角,机括弹簧松得像老太太的橡皮筋,当时还以为是赵二笨手笨脚弄坏的,原来那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金不换这老狐狸,早把致命獠牙成批私运敌营,连脚力钱都克扣旗中公用!

一股寒意比绝灭枪锋更为刺骨,顺着脊椎直抵心头。他将半张残破账本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指尖微颤——此等证物关乎旗中存亡,万不可失。指尖传来纸张粗糙触感,柒杀组印章的凹凸感硌得掌心生疼,蛇纹烙印的冰冷质感,仿佛有寒蛇在掌心吐信。

丙字库…这深埋于铁血旗心脏地带的秘库,锁着的果然不仅仅是冰冷军械,而是足以将整个铁血旗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背叛与鲜血秘账!陆九章想起三年前沈家坞血案,沈家小姐临死前攥着的半块玉佩,与冷千绝怀中那枚纹路相合;冷旗主左肩梅花胎记,老人们说与沈家坞镇宅梅树同模…此秘账若公之于众,足以动摇铁血旗根基!

金不换已死,钱六伏诛,赵二化为一滩血泥…但这条暗线真的断了吗?陆九章摸着下巴嘀咕:“金不换那老狐狸,指不定在床板下藏了密信,或者给小妾留了暗号,毕竟他连给柒杀组送军械都记得记账,吝啬至此。”账册上那些流落敌手的致命军械,何时会调转锋刃?那些破甲锥头,能戳穿铁血旗铁甲如戳腐木;追风弩机括,射程比咱们的弓箭远三丈,届时万箭齐发,弟兄们岂不成了活靶?冷千绝交出这半张残账,是真意在追查,还是另有所图?刚才他那眼神,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嘴上说“查清楚”,指不定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我当替死鬼,到时候出了事,便说“都是陆九章算错账惹的祸”!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厅堂狼藉一片的景象上,光柱里的灰尘如醉汉般舞动。断了腿的椅子歪在墙角,打翻的茶杯滚到门槛边,地上的木屑混着烛泪,黏糊糊的如同凝脂。可这阳光再亮,也驱不散账页血污上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陆九章独立于废墟之中,身影被拉得老长,孤寂如风中残烛。袖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冷的血狼令和半张残账,狼令上的狼牙硌得慌,残账的纸边刮着手,仿佛在触摸两条交织的冰冷毒蛇鳞片——一条叫“背叛”,一条叫“阴谋”。他叹了口气,踢开脚边一块碎木片,心里波澜起伏得比算错三月账本还闹心:“这差事,还不如回家卖红薯,至少红薯不会拿枪指着我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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