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传媒的公关部一片狼藉。玻璃门外隐约可见举着“恶意剪辑可耻”横幅的粉丝,打印机吐出的舆情监测报告像雪崩般堆积在墙角。王强被保安架着拖出办公室时,领带歪斜地勒在脖子上,像条垂死的黄鳝。“你们不能这样!我为公司立过功——”嘶吼声被厚重的防火门截断,如同他亲手剪掉的真相片段。
李航将平板推到陈楚面前,屏幕上“#十年玥火”话题阅读量已破22亿:“星芒把王强推出来顶罪了,公告说是‘临时工违规操作’。”
“临时工?”陈楚指尖划过热搜榜上仍在攀升的#楚门助农直播预告,“那就让‘临时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顶流担当。”
湘西古丈县的梯田在七月骄阳下翻滚着金浪。陈楚赤脚踩进泥泞的稻田,裤腿卷到膝盖,混着汗水的t恤紧贴脊背。无人机掠过他俯身插秧的剪影,直播间标题猩红夺目:【陈楚·古丈助农首秀|每粒米都是土地的血脉】。
“楚哥当心蚂蟥!”新来的助理小方惊呼。陈楚却从泥水里拈起一尾透明虾苗,对镜头轻笑:“稻花鱼虾共生系统——这才是顶级有机米的秘密。”弹幕瞬间爆炸:
“插秧手法好专业!我家三代农民认证了!”
“他在泥地里比红毯上还耀眼怎么回事”
“已下单十袋米支持!就冲这份真心”
田埂上,头发花白的龙阿婆攥着陈楚的手发抖:“后生仔,我们寨子的米……真能卖出去?”她身后是堆积如山的麻袋,收购商压价到每斤两块三,再不出手就要烂在仓里。
“能。”陈楚反握老人龟裂的手掌,稻芒扎进他指缝渗出血珠,“今天咱们让全国尝尝,什么叫云尖上的味道。”
直播棚架在百年吊脚楼下。补光灯亮起时,陈楚正帮龙阿婆擦汗,湘西卫视当家主持人苏晓薇的麦克风突然失灵。备用设备调试的十分钟里,弹幕开始躁动:
“设备太拉胯了吧”
“故意冷场?星芒阴魂不散?”
监视器后的李航脸色铁青:“电工说是电压不稳,可这寨子明明刚改造过电网!”
陈楚瞥见角落阴影里闪过的星芒台标工作服,眼底寒光乍现。他抓起木吉他跃上直播桌,竹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电压不稳,心电才稳。”他拨响一串清泉般的泛音,“送大家一首即兴曲——《稻香》。”
前奏流淌的瞬间,山风卷着稻浪涌进镜头。没有歌词的哼鸣像赤足踩过湿润的泥土,间奏里突然插入龙阿婆教过的采茶调,琵琶轮指技法在钢弦吉他上迸出惊雷。三十万实时观看人数飙升至七百万,服务器发出濒死的哀鸣。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陈楚唱到这句时,镜头扫过吊脚楼梁柱上悬挂的熏腊肉,扫过火塘边编竹筐的苗家阿妹,最后定格在龙阿婆沟壑纵横的泪脸上。湘西州长冲进导播间吼:“全州政务云服务器支援直播间!快!”
当副歌“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响起,满屏稻穗特效礼物淹没弹幕。商品链接开启那刻,五万袋古丈香米三秒售罄。陈楚踹开吉他音箱,将龙阿婆推至c位:“加货!有多少加多少!”
星芒总部顶楼,林总裁砸碎了投影幕布。画面里陈楚正把龙阿婆扛上肩头,老人举着“售罄”手写牌笑出泪花,背景是连夜开着拖拉机送粮的村民长队。
“十五万袋!他一场卖空三个县的储备粮!”财务总监声音变调,“快递单打印纸用掉三吨!”
更致命的打击来自凌晨五点。人民日报官微发布九宫格:【新时代文艺工作者的赤子之心】。首图是陈楚泥泞的脊背特写,稻穗与汗珠在阳光下璀璨如金;最后一张是龙阿婆沟壑纵横的笑脸,配文直刺人心——“资本剪辑的假面,不如泥土里的真诚” 。
李航冲进湘西民宿时举着手机狂笑:“官媒定调了!央广三农频道要买《稻香》版权当助农推广曲!”
陈楚正给吉他换弦。窗外梯田泛着晨雾,他按下苏晓薇发来的紧急通话:“接受独家专访?可以。但有个条件——”
次日上午十点,湘西卫视演播厅。苏晓薇将话筒递给观众席里戴鸭舌帽的男人:“请问陈先生,您坚持要在助农专场加入星芒旗下艺人,是出于和解意愿吗?”
镜头推向脸色惨白的宋哲。这位曾靠剪辑踩陈楚上位的顶流,此刻攥着古丈米包装袋的手不停发抖。
“是提醒。”陈楚目光穿透宋哲,“提醒某些人,观众不是傻子。”大屏幕突然播放混剪视频:左侧是宋哲团队精修的宣传片,右侧是偷拍镜头——他对着农户捐赠的糙米盒嗤笑“猪都不吃”。直播间销量断崖式下跌的曲线与宋哲塌方的表情同步闪现。
星芒紧急公关的弹幕水军刚冒头,就被海啸般的真实反馈吞没:
“感谢楚哥让我看清垃圾!”
“已退货!钱直接捐古丈小学!”
“#跟着陈楚做公益”冲上热搜时,陈楚正教龙阿婆用poS机查账。老人数着七位数进账反复揉眼,突然用苗语高唱古调。镜头推近她颤抖的嘴唇,字幕实时翻译歌词:
“山鹰飞过九重崖,真金不怕火来烧——”
陈楚接唱最后一句,琵琶扫弦裂石穿云: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首都机场VIp通道,陈楚被闪光灯堵得寸步难行。文化部特派员越过人群伸手:“部长请你去茶叙。《稻香》已列入乡村振兴文艺精品工程。”
李航接通卫星电话突然僵住:“格莱美组委会?对……是本人创作……”他捂住话筒颤声说,“奥斯卡得主约翰·威廉姆斯想买《稻香》交响乐改编权!”
陈楚的目光却锁在出口处。星芒林总裁站在阴影里,手中“楚门音乐合作计划”的烫金函件被攥得变形。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陈楚举起龙阿婆塞给他的红米糕,咬下时扬起稻壳般的笑。
“告诉威廉姆斯先生,”米糕碎屑落在他衣领,像勋章上的金粉,“用编钟配大提琴吧,这才是东方的交响。”
通道外,装载十五万袋古丈米的货运专列正鸣笛启程。车身上“楚门助农专列”的喷漆在烈日下翻滚热浪,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碾过资本精心铺设的轨道,驶向更辽阔的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