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里的那颗“心”突然跳了一下，像地底下打了声闷雷。陈默单膝跪在地上，斩虚剑插在面前，左手撑着地面，手指用力到发白。他感觉到空气在抖，不是风吹的，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冲上来。
阿渔的龙尾还缠着大家，但她的身体在发抖，嘴角一直流血。她睁着眼，瞳孔缩成一条线，死死盯着树洞中间。小狼趴在他脚边，爪子抠进土里，喉咙里发出低吼。妖族少年双手结印，头上全是汗，四根缚灵钉扎进土里，钉子还在颤。
苏弦靠在石头后面，护魂符闪着光，眼睛闭着，呼吸很轻。
轰的一声，树洞炸了。
木头碎片和黑烟喷出来，一股臭味。一只巨大的黑妖兽钻了出来。它身子像大蛇，背上长满粗粗的触手，每根触手的尽头都张着嘴，滴着黑水。
它睁开眼，红得像染了血的玻璃。
第一根触手甩过来，快得看不清。阿渔猛地一扭，用龙尾把陈默他们带开半步。触手砸在地上，泥土飞溅，裂缝裂出去三丈远。
陈默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他握住斩虚剑，八枚骨戒开始发烫。左眼的骨纹亮了，颜色是暗红，像快灭的炭火又被吹旺了。
他拔起剑，一脚蹬地，冲向妖兽。
妖兽转头，喷出一团黑雾。陈默不躲，左手一扬，骨链飞出，在身前绕成一圈。黑雾撞上骨链，发出“嗤”的一声，链子变红了，但他继续往前冲。
就在他靠近的时候，阿渔抬起头，喷出一道寒气。白色的雾像刀一样扫过妖兽的身体。那些触手一下子冻住，动了一下才缓过来。
寒气照亮了妖兽内部。
陈默看到了——它胸口有一块符文，陷在肉里，闪着暗光。那是它的核心，也是力量的来源。
他握紧拳头，骨头噼啪响。地面浮起一层灰白色的火。他大喊：“八荒骨拳——破颅式！”
拳头打出去，直击妖兽脑袋。
砰！
声音很大，妖兽的头被打偏，整个身子退了三步。头骨裂了一道缝，黑血从额头流下来。
但它没倒下。
一根触手从背后刺来，直奔陈默后背。小狼跳起来，一口咬住触手中间，硬生生扯歪了。妖族少年掐动手诀，四根缚灵钉震动，地上立刻升起四堵土墙，挡住其他三根触手。
陈默落地还没站稳，转身又冲上去。
阿渔抬起龙爪，银光一闪，五根利爪撕向妖兽腹部的触手根部。三根触手断了，断口喷出黑血。剩下的几根乱甩，打得地上全是坑。
妖兽尖叫，声音像铁刮石头，很难听。它想往后退，却被封印阵困住，四根钉子锁住了它的活动范围。
陈默跳起来，高举斩虚剑。八枚骨戒一起震动，剑身发出强光。他盯着那块符文，大吼：“给——我——碎！”
剑落下。
穿进去。
斩虚剑从妖兽胸口穿过，插到底，余力还把后面的树干也钉住了。符文碎了，黑烟倒卷，妖兽全身抽搐。触手一根根软下去，还在微微抖。
树洞边缘开始塌。
老树咔咔响，树皮一块块掉下来，露出里面烂掉的木头。地面震动，裂缝从树根往外爬，越裂越多。
妖兽倒下了。
庞大的身体砸在地上，扬起一片泥灰。胸口的符文彻底熄灭，只剩一个焦黑的洞。
第二个节点，破了。
阿渔慢慢变回人形，走路不稳，差点摔倒。陈默松开剑柄，转身扶住她。她脸色很白，嘴唇没有血色，耳后的透明鳞片闪了一下，不见了。
“它……死了。”她小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
小狼走过去，在倒下的树根旁闻了闻，用爪子扒开一堆碎木，找到一块拳头大的晶石。晶石上有裂痕，一点一点变暗，最后成了灰白色，不再发光。
妖族少年收了手印，慢慢站起来。他走过去捡起晶石看了看，点头说：“封印确实破了。”
他把晶石放进布袋，系好，然后走到缚灵钉旁边，一根根拔出来。钉子上沾着黑血，他已经没力气再用了。
苏弦在石头后动了动。护魂符自己烧了起来，变成灰被风吹走。他睁开眼，手指摸了摸骨琴。两根弦断了，剩下五根还能响。他轻轻拨了一下，声音很小，但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变了。
“前面的路通了。”他声音沙哑，“但再往深处……更危险。”
没人说话。
大家都累了。
陈默靠着斩虚剑站着，右手扶着阿渔，左手按着剑柄。他喘得很重，每次吸气肋骨都疼。他知道不能停，必须快点走。
迷雾开始散了。
不是一下没了，是从树洞废墟开始，一圈圈向外退。灰色的雾被风吹开，天空慢慢露出来，是那种很久不见阳光的暗灰色。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片荒地。没有树，没有水，只有一大片沙地，地上裂开很多缝，热气让空气看起来都在晃。
那是下一个地方。
小狼走到陈默脚边坐下，舔了舔爪子上的伤。它抬头看着那片沙地，耳朵动了动。
妖族少年收好布袋，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他看了眼陈默，又看了眼阿渔，没说话，眼神却很坚定。
苏弦闭上眼，开始恢复力气。骨琴放在膝盖上，有点温。
陈默抬头看天。
雾还没完全散，但已经有光照下来。他知道，不能停下。
阿渔靠在他肩上，呼吸慢慢平稳。她伸手摸了摸耳后，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还能走。”她说。
陈默点头：“嗯。”
他拔起斩虚剑，铁链垂下来，上面全是血和黑液。手腕一抖，链子发出沉闷的声音。
小狼站起来，走向前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妖族少年跟上去。
苏弦没动，但琴声忽然响起，短短一段音，像是指路。
陈默扶着阿渔，迈出一步。
地面还在轻微震动，但比刚才轻多了。树洞完全塌了，只剩半截歪斜的树干，周围都是碎木和焦土。
他们走过废墟。
风大了些，吹走了最后一层雾。远处的沙地更清楚了，地缝里偶尔闪过红光，好像地下有火在烧。
小狼忽然停下，鼻子贴地闻了闻，然后抬头看向陈默。
陈默点头。
他们继续走。
阿渔脚步虚，但从没说要停。陈默一直扶着她，手心全是汗。
苏弦的琴声突然停了。
他睁开眼，看向前面某处，眉头皱紧。
“等等。”他说。
陈默停下。
小狼耳朵竖起来。
妖族少年一只手已经摸向布袋里的钉子。
苏弦盯着前方沙地的一点，声音压低：“那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