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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香寂寂,萦绕在慈恩寺古朴的梁柱之间。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目光茫然地望着面前慈悲垂目的金身佛像。昨日偶然听见的父亲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陛下后宫空虚,柔涵年已及笄,品貌端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身为丞相独女,我早知婚嫁之事身不由己。自幼见惯了京城贵女们一个个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我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指尖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冰凉一片。

我闭上眼,深深叩首。

“信女王柔涵,别无他求,唯愿此生不必困守宫墙之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殿外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叶,落在青石阶上。我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久久不愿起身,仿佛这佛堂是我最后的避难之所。

正要再拜,案上烛火忽地摇曳几下,灭了。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我与佛像之间隔开一道无形的纱幕。我怔怔地望着那熄灭的烛台,心头一阵刺痛。

这便是神佛予我的答复吗?

黯然起身,转身欲离时,却与一人撞了满怀。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随即一只有力的手臂拦腰扶住了我,避免了我跌倒在地的狼狈。

“姑娘小心。”

温润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我慌乱抬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那人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我。四目相对的一瞬,我认出他来——富商尉迟家的嫡子尉迟霄塘。

也是我芳心暗许数年,所愿所求的心上人。

那年初春,王府设宴,尉迟家作为京城首富也在受邀之列。那时我尚不足十四,趁着父亲与人议事,偷偷溜到后院桃林里荡秋千。裙摆飞扬间,我不慎跌落,是他恰好路过,伸手扶住了我。

“姑娘可安好?”那时的他眉眼含笑,替我拂去发间落花,动作轻柔。

我只觉脸颊发烫,低声道谢后便匆匆离去,连名字都来不及问。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尉迟家的少爷。从那以后,无论是元宵灯会还是宫中宴饮,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身影。我知道他喜穿玄色长衫,爱在腰间佩一枚白玉环;知道他擅骑射,曾在校场一举夺魁;也知道他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对家中弟妹极为爱护。

可是如今,他扶着我的手臂稳健有力,眼神里却满是陌生。

两人亲密的举止惹来旁人侧目。几个香客窃窃私语,皆笑尉迟霄塘风流浪子的名声果真不假。

可我知道不是的。曾见过他如何耐心地为盲眼的老妪引路,又如何将自己的披风解下递给街边受冻的乞儿。世人只知尉迟家大少爷不学无术,终日游手好闲,却不知他心地纯良,远比那些道貌岸然之徒更值得敬重。

尉迟霄塘终于回神,将我轻轻放开。

“冒犯了。”他拱手致歉,神色略显尴尬。

我欠身行礼,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准备离开。

“姑娘留步。”他却唤住我,挠了挠头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娘子,可否告知芳名?”

佛堂内的香火气似乎更重了,熏得我眼眶发酸。他果真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三年前那个从秋千上跌落的女孩,不记得后来宴会上数次擦肩而过的身影。

“小女王家长女王柔涵。”我轻声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细针刺在心上。

不出所料,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是王相爷的千金,失敬了。”

我再次行礼,终是转身离去。踏出殿门的那一刻,秋风扑面,我才发觉脸上已是一片冰凉。

回府的路上,轿子晃晃悠悠,我靠在窗边,望着街景出神。糖画摊子前围着几个孩童,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对年轻夫妻并肩走在街边,妻子不知说了什么,丈夫低头温柔一笑。

这尘世间的烟火气,平常人家的幸福,或许终将与我无缘。

“小姐,到了。”丫鬟轻声道。

我收敛心神,扶着她的手下了轿。王府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像是一张无声的巨口,将我吞入既定的命运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担忧的纳妃圣旨迟迟未至。我心中也多了份希冀,或许陛下并无此意,或许父亲改变了主意。心情不再如先前郁结,便常常出门闲逛,仿佛多呼吸一口宫墙外的空气,都是赚来的。

这日路过酒楼,听得里头有人说书,便驻足聆听。那说书先生声音洪亮,正讲到京城富商尉迟家的近况。

“说来也是奇事一桩,那尉迟家的大少爷,从前不学无术,近日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苦读诗书,更是认真学理家业。你们道是为何?”

台下听众纷纷猜测,说书人捋须一笑:“听闻是有了心仪的娘子,欲有一番作为后向她求娶哩!”

周围一片哗然,有人笑问是哪家的姑娘有这般能耐。

我站在原地,秋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竟已有了心上人。为何从未拥有,却会有失去的感觉?其实我清楚,哪怕没有旁人,我于他,也不过是记不住的过客罢了。

恍恍惚惚回到府中,刚踏入大门,便见府内众人跪了一地。管家急忙向我使眼色,我这才注意到宫中来的宣旨太监。

“王府嫡女王柔涵接旨——”

我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听着那道决定我命运的圣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又不真切。

“……蕙质兰心,仪态万方,册为婕妤,钦此。”

我随众人伏身谢恩,两行清泪悄然坠地,无人得见。

尉迟霄塘,我竟先你一步,嫁与他人。

册封的圣旨抵达王府那日,整个相府陷入一种奇异的氛围中。下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气,奔走相告自家小姐即将入宫为妃的光荣;父亲虽保持着丞相的威严,眼角却藏不住笑意;母亲则强颜欢笑,在无人处偷偷抹泪。

“涵儿,宫中不比家里,万事需谨慎。”母亲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叮嘱,“陛下正值壮年,你若是能早日诞下皇嗣...”

“母亲,”我轻声打断她,“女儿明白。”

我怎会不明白?自小在相府长大,见惯了朝堂往来的明争暗斗。后宫与前朝从来息息相关,我入宫为妃,不过是父亲巩固权势的又一步棋。

十日后,宫中派来了教习嬷嬷,教导宫廷礼仪。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学习行走、跪拜、言谈举止,连如何微笑都有严格的规定——不能露齿,不能出声,嘴角上扬的弧度要恰到好处。

“婕妤主子天资聪颖,学得很快。”嬷嬷难得夸赞。

我微微颔首,心里却一片麻木。这些规矩像是一道道枷锁,将我牢牢困住。

学习间隙,我常倚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出神。儿时我常爬上去,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看墙外的街市。有一次险些摔下,是父亲在下面张开双臂,焦急地喊着:“涵儿别怕,爹爹接住你!”

如今,父亲却要亲手将我送入那四方天地。

“小姐,尉迟家送来了贺礼。”贴身丫鬟碧珠轻声道,递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我猛地回神,几乎是抢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并一封措辞客套的贺信,落款是尉迟家主事,而非他。

也是,他如今正为心上人奋发图强,怎会想起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王家小姐。

“收起来吧。”我将盒子递还给碧珠,语气平静无波。

入宫前三日,府中为我举行及笄礼。母亲取出早已备好的五彩绸衣和金簪,为我细细梳妆。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却眼神空洞。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礼成,我正式成年。宾客盈门,贺礼堆积如山。我端坐堂中,接受众人的祝贺,笑得脸都僵了。

席间,我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追至回廊,那人回头,却不是他。

“小姐在找谁?”碧珠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许是眼花了。”

当夜,我辗转难眠,索性起身,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素白的绢角,绣着一枝墨梅,这是三年前从秋千上跌落时,他不小心遗落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珍藏,从未示人。

指尖轻抚过细密的针脚,忽然摸到一处略微凸起的地方。就着月光仔细察看,才发现墨梅的枝干处,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霄塘”。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自己的手帕?那当初他是不是...也并非全然不记得我?

各种猜测在脑海中翻涌,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若是记得,为何在慈恩寺那般生疏?若是有意,为何这些年来从不曾试图相见?

将手帕贴在心口,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翌日清晨,我向母亲请示,欲往慈恩寺还愿,感谢神佛保佑我得以入宫侍君。母亲不疑有他,派了车马和护卫相随。

再临慈恩寺,心境已大不相同。依旧是佛香寂寂,依旧是慈悲垂目的佛像,我却不再是那个心存侥幸的少女。

跪在蒲团上,我久久凝视那尊佛像。案上的烛火是新换的,燃得正旺。

“信女此番前来,是为告别。”我在心中默念,“从此深宫锁梦,前尘尽忘。”

拜了三拜,我起身转向偏殿。那里有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尼姑正在扫地,见我过来,双手合十行礼。

“师太可否行个方便?”我递过一个荷包,“我想为家人求几道平安符。”

小尼姑会意,引我至一间静室。室内已有一人在等候——正是我让碧珠暗中联络的尉迟家小姐,尉迟霄塘的妹妹尉迟琳。

“王姐姐!”尉迟琳见到我,急急上前握住我的手,“你当真要入宫了?”

我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方手帕,“今日冒昧请妹妹前来,是想物归原主。”

尉迟琳接过手帕,仔细一看,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不是哥哥最心爱的那方墨梅帕吗?三年前忽然不见了,他找了好久呢!”

最心爱的?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轻声道:“烦请妹妹代为归还。”

尉迟琳却塞回我手中:“王姐姐自己还给哥哥不好吗?他今日也来寺中了,就在后山的梅林里。”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也在这里?

犹豫再三,我还是走向了后山。秋日的梅林尚未开花,枝干遒劲,别有一番风骨。林中一人负手而立,玄色长衫,白玉环佩,不是尉迟霄塘又是谁?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见到是我,明显一愣。

“王...婕妤主子。”他躬身行礼。

这个称呼像一把刀,直刺心口。我勉强维持着镇定,递出手帕:“物归原主。”

尉迟霄塘接过手帕,眼中闪过惊喜:“这方帕子...原来是被姑娘拾得了。”

“三年前,王府后院,秋千架下。”我轻声道。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由困惑逐渐转为清明,继而涌现出难以置信的喜悦:“那个桃花纷飞中的小姑娘...是你?”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是我。”我微笑,眼角却湿润了。

尉迟霄塘上前一步,急切地道:“那日慈恩寺相遇,我只觉面熟,却不敢相认。回府后越想越觉得像,这些日子我...”

他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后退一步,神情重归疏离:“恭喜婕妤主子即将入宫。”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秋风穿过梅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听说尉迟公子近来奋发图强,是为心仪的姑娘。”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尉迟霄塘苦笑道:“不错。那日慈恩寺相遇后,我四处打听,才知那日的姑娘竟是相府千金。自知门第悬殊,便想着一番作为后,再上门提亲。谁知...”

谁知一道圣旨,早已注定结局。

我看着这个让我心心念念数年的男子,忽然觉得命运弄人。若我早日表明身份,若他早些问清我的名姓,若圣旨晚来几日...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这方帕子,就留给婕妤主子做个念想吧。”尉迟霄塘将手帕重新递给我,“宫中寂寞,见它如见我...如见故人。”

我接过手帕,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两人俱是一颤。

“保重。”我轻声道,转身离去。

不敢回头,怕这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离去的脚步。

永和元年十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还未亮,我就被唤醒沐浴更衣。十二个宫女捧着贵妃冠服、珠钗环佩鱼贯而入,为首的嬷嬷面无表情地宣布:“请婕妤主子梳妆。”

镜中的少女一点点被华服珠翠掩盖,最终只剩下一个符合皇家规范的婕妤模样。大红的嫁衣上金线绣着鸾凤,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身份的象征。

父亲在门外求见。我命众人退下,父女相对,一时无言。

“涵儿,”最终还是父亲先开口,“莫要怪为父心狠。陛下年轻有为,你入宫为妃,也不算委屈。”

我抬眼看他:“父亲可曾想过,女儿要的是什么?”

父亲长叹一声:“为父何尝不知你的心思?但身在相府,享尽荣华,自当为家族尽责。况且...”他顿了顿,“尉迟家虽是富商,终究是商贾之家,门不当户不对。”

我震惊地看向父亲,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那日尉迟公子来府上求见,是为父拦下了。”父亲语气平静,“告诉他你已内定为妃,让他死心。”

手中的团扇险些跌落,我强自镇定:“何时的事?”

“接到圣旨的次日。”父亲目光复杂,“涵儿,这是为你好。若是让陛下得知你与尉迟公子有旧,对王府、对尉迟家,都不是好事。”

我闭上眼,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吉时到,鼓乐齐鸣。我手执团扇遮面,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闺阁。相府中门大开,红毯一直铺到府外,皇家仪仗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按照礼制,父亲率全家跪送:“臣恭送婕妤主子。”

我望着跪了一地的家人,忽然真切地意识到,王柔涵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只有王婕妤。

鸾轿起驾,缓缓向皇城行去。我悄悄掀开轿帘一角,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相府。街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他。

轿子忽然停下,前方一阵骚动。不一会儿,有太监来报:“启禀婕妤主子,有个狂徒拦驾,已被侍卫拿下,惊扰主子,罪该万死。”

我的心猛地一沉:“是何人?”

“是个商贾之子,自称尉迟霄塘,说有重要物事要呈给主子。”

我几乎要冲下轿去,却被随行的嬷嬷按住:“婕妤主子,吉时耽误不得。”

深吸一口气,我吩咐道:“将他带过来,在轿外回话。”

脚步声近,尉迟霄塘的声音在轿外响起:“草民尉迟霄塘,恭祝婕妤主子凤体安康,特来献礼。”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我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有劳尉迟公子。”我努力让声音不颤抖。

一阵窸窣声,他似乎递上了什么。嬷嬷接过,呈到我面前——是一卷画轴。

展开一看,我顿时泪盈于睫。画上是慈恩寺的梅林,一女子执伞而立,背影窈窕。虽不见面容,但那身淡紫衣裙,正是那日我所穿。

画角题着一行小字:“曾见惊鸿照影来”。

“尉迟公子有心了。”我轻声道,“来人,看赏。”

“草民不敢求赏。”尉迟霄塘的声音依然平静,“只求婕妤主子允准草民随驾至宫门,以表敬意。”

嬷嬷正要呵斥,我抢先道:“准。”

轿子再次起行,我知道他就在轿外,隔着不过数尺的距离,却已是天涯。

长长的送嫁队伍穿过京城的主要街道,百姓夹道观望,议论纷纷。我端坐轿中,纹丝不动,只有手中的画轴越握越紧。

皇城渐近,朱雀门缓缓开启。到了这里,外男不得再入内。

轿子停下,我听见尉迟霄塘朗声道:“草民恭送婕妤主子!”

透过轿帘的缝隙,我看见他跪在道旁,深深叩首。抬头时,目光如炬,直直看向轿中。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他却微微一笑,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我看懂了。

他说:“保重。”

轿子进入宫门,厚重的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我靠在轿壁上,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手中的画轴滚落在地,展开更大一片。方才未曾注意,在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迹: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深宫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我被安排在永和宫偏殿,一应用度皆是上乘,却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

每日晨昏定省,向皇后请安,与各宫妃嫔周旋。她们或明或暗地打探我的来历,言语间不乏试探与敌意。只因我是丞相之女,一入宫便封了婕妤,位分仅在妃位之下。

陛下每月来我宫中不过两三次,多是例行公事般问询几句,偶尔一同用膳。他年轻英俊,待人温和,却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我知道,于他而言,我也不过是平衡前朝的一枚棋子。

深秋时节,宫中举办菊花宴。各宫妃嫔齐聚御花园,争奇斗艳。我独坐一隅,望着满园秋色出神。

“王婕妤似乎心事重重?”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回头,是李昭仪,兵部尚书之女,入宫两年,圣宠正浓。

“李昭仪多虑了,只是欣赏秋景罢了。”我微笑回应。

李昭仪在我身旁坐下,压低声音:“妹妹可知,前几日陛下为何忽然冷落了张美人?”

我摇头。宫中是非,我从不多问。

“因为她私藏外男书信。”李昭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妹妹入宫前,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姐姐说笑了。”

李昭仪笑了笑,起身离去。我却惊出一身冷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那日尉迟霄塘拦驾献画,虽未掀起太大风波,但难免有人留意。

回到宫中,我立即让碧珠将尉迟霄塘所赠的画收起。碧珠却面露难色:“小姐,那画...不见了。”

我遍寻不着,心中不安越发强烈。果然,三日后,皇后突然驾临永和宫。

“本宫听闻妹妹宫中有一幅名画,特来观赏。”皇后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

我跪地请罪:“臣妾不知娘娘所指何画。”

皇后不语,只是打量着殿内陈设。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多宝阁上一处。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画筒。

“可是那个?”皇后示意宫女取来。

画筒打开,正是尉迟霄塘所赠的那幅梅林图。我浑身冰凉,不知是谁何时放入的。

皇后展开画轴,仔细观看。当看到那行“曾见惊鸿照影来”时,她的眼神微微一变。

“好画。”皇后淡淡道,“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是...是家父所赠,臣妾也不知画师为准。”我强自镇定。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吗?本宫怎么听说,这画风颇似尉迟家大公子的手笔?”

我伏地不起:“臣妾惶恐,实在不知。”

皇后将画收起:“既然如此,这画本宫先代为保管。妹妹年轻,不知宫中规矩,私藏外男画作可是大忌。念在初犯,本宫不予追究。”

“谢娘娘恩典。”我叩首。

皇后离去后,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内衫。碧珠急忙扶起我:“小姐,是不是李昭仪...”

我摇摇头:“宫中耳目众多,防不胜防。”

当夜,我病倒了,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慈恩寺的梅林。尉迟霄塘站在梅树下,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霄塘...”我喃喃道。

“婕妤主子在叫谁?”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我猛地惊醒,看见陛下坐在床前,御医和宫人跪了一地。

“臣妾失仪。”我挣扎着要起身。

陛下按住我:“爱妃病了,不必多礼。”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侍奉汤药后,众人退下,陛下却仍坐在床前。

“朕听闻,爱妃入宫前,曾与尉迟家的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陛下忽然问。

我心跳几乎停止:“是...在慈恩寺有过一面之缘。”

陛下点点头:“尉迟家日前上书,请求准许其子尉迟霄塘随商队出使西域,为期三年。朕已准奏。”

我怔怔地看着帐顶,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了,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爱妃好好休息。”陛下替我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他早知道我与尉迟霄塘的过往,却不动声色。如今尉迟霄塘自请出使,既是保全自身,也是向我表明决心——不会再与我有所牵连。

眼泪无声滑落,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尉迟霄塘离京那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宫苑的高楼上,遥望西方。听说西域黄沙万里,不知他这一去,何时能归。

“主子,天冷了,回宫吧。”碧珠为我披上斗篷。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宫墙外的天空。雪花纷飞中,仿佛看见那年春日,桃花纷飞,他伸手扶住从秋千上跌落的我,眉眼含笑。

深冬时节,我被告知有孕。陛下大喜,晋封我为贵嫔,赏赐无数。父亲递牌子求见,满面红光:“涵儿,你为家族立了大功!”

抚摸着小腹,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与过去彻底告别。

永和二年八月,我诞下皇子。陛下赐名“睿”,册封我为王贵妃,位同副后。

睿儿满月那日,宫中大宴。我抱着孩儿接受众人朝贺,忽然在贺礼中看见一件熟悉的物事——一方绣着墨梅的帕子。

“这是...”我强压心中的震动。

负责登记贺礼的太监回禀:“是尉迟家进贡的西域珍宝,其中混了这方旧帕,奴才这就拿去扔掉。”

“不必,”我出声阻止,“留下吧。”

夜深人静,我独自展开那方帕子。墨梅依旧,只是旁边多了一行小字,用极细的银线绣成:“愿君如月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

下面是更小的一行字:“西域安好,勿念。”

我将帕子贴近脸颊,泪如雨下。他还在,在遥远的地方,默默祝福着我。

睿儿三岁那年,陛下病重,临终前下旨立睿儿为太子,我为太后。陛下握着我的手:“朕知道,你心中始终有别人。但朕感谢你,这些年来,尽职尽责地做朕的贵妃。”

我怔住,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陛下...”

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新帝登基,我成为王朝最年轻的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之上,我逐渐展现出治国之才,父亲和诸位大臣从最初的质疑到后来的心悦诚服。

永和十年,西域商路大成,尉迟家功不可没。尉迟霄塘奉诏回京受封。

朝堂上,我隔着珠帘,看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却目光炯炯。这些年在西域,他不仅打通了商路,还协助平定边患,功勋卓着。

“尉迟爱卿辛苦了。”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躬身行礼:“为国效力,不敢言辛苦。”

四目相对,隔着十年的光阴,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退朝后,我在御花园召见他。秋日暖阳,桂花飘香,一如多年前慈恩寺的那个午后。

“臣参见太后。”他欲行大礼,我伸手虚扶。

“不必多礼。”我看着他,“这些年,可好?”

“劳太后挂念,一切安好。”他恭敬回答。

一阵沉默。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如今相对无言。

“那方帕子,我收到了。”最终,我轻声道。

他眼神微动:“臣僭越了。”

我摇摇头:“谢谢你。”

又一阵沉默。

“太后...”他忽然开口。

“尉迟大人...”我同时出声。

两人俱是一怔,随即都笑了。这一笑,打破了僵局。

“太后先请。”他躬身。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半生的男子,轻声道:“哀家为你指一门婚事可好?听闻你至今未娶。”

他抬头看我,目光灼灼:“臣心中已有所属,虽不能相守,却也不愿辜负。”

我怔住,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如此...哀家便不勉强了。”

他深深一揖:“谢太后。”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桃花树下扶住我的少年。时光荏苒,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年的自己,但那份情意,却如同那方墨梅帕子,历经岁月,依然清晰。

“霄塘。”我轻声唤道。

他回头,眼中有着与我一样的眷恋与不舍。

“保重。”我说。

“太后也是。”他微笑,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我站在满园桂花香中,看着这个我统治的江山,看着这个我守护的家国,忽然觉得,这一生,虽然遗憾,却也不悔。

情之所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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