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手掌按在鼓面上,黑雾里浮出祖父跪地的影子,嘴唇开合,声音钻进他耳朵。每个字都像针扎进太阳穴,他咬牙没松手,反而把掌心压得更紧。 程三喜突然大叫一声,耳后疤痕裂开,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他扑过来抓住赫东手腕:“别念!那是锁魂咒!你祖父当年就是被这个咒语钉死的!” 关舒娴拔刀劈向黑雾,刀锋刚触到雾气就被弹回来,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刀尖插进石缝才稳住身子。 王瞎子腰间铜铃无火自燃,青焰跳动映出伊藤健袖口——罗盘藏在里面,指针正逆着转。王瞎子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古魂早被人改了。” 赫东没听,额头渗出汗,牙关紧咬继续念。他知道这是赌,赌祖父留了后路,赌自己这条命还能撑到真相揭开。 “你疯了?”关舒娴撑着刀站起来,“这鼓根本不是镇魂用的,是锁魂的!你再念下去魂魄会被抽干!” “那也得念。”赫东声音发颤,“他留下手印不是让我退缩的。” 程三喜捂着耳朵蹲下,血滴在石板上:“我爹死前也这样,念着念着人就空了……只剩一张皮挂在墙上……” 王瞎子盯着伊藤健:“罗盘逆着走,说明执笔人是你。契约是你写的,咒语是你改的,鼓魂是你换的。” 伊藤健没否认,嘴角扯了一下:“你们以为找到鼓就能翻盘?鼓早就不是你们萨满的东西了。七十年前你们自己亲手把它交出来,现在装什么无辜?” 赫东猛地抬头,眼睛通红:“我祖父签的是解契书,不是卖身契。” “解契?”伊藤健笑出声,“那你现在念的是什么?锁魂咒啊,赫东。你每念一个字,魂魄就少一块。你祖父当年也是这么死的——他以为能骗过邪神,结果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关舒娴刀锋一转指向伊藤健咽喉:“闭嘴。” “让他念完。”伊藤健不躲不闪,“等他念到第七遍,你们就能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传承’。” 赫东没理他们,继续念。声音越来越哑,身体开始发抖,左手腕的鹿骨珠突然发烫,烫得他骨头生疼。 王瞎子突然抬手,七个铜铃齐响,声调刺耳。他冲到赫东身边,枯瘦的手一把扣住他肩膀:“停下!再念下去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赫东甩开他,声音断续但没停:“祖父……没骗我……他留了……后手……” 黑雾剧烈翻腾,祖父的残影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盯着赫东。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撞进他脑子里:“停手,孩子。这不是你能扛的。” 赫东眼泪掉下来,砸在鼓面上:“我不信。” 程三喜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腰:“赫东!醒醒!你再念下去真会死!” 赫东挣不开,干脆用头撞向鼓面。咚的一声闷响,鼓身震动,黑雾骤然收缩,祖父残影扭曲变形,最后化成一道黑线钻进鼓缝。 鼓声停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赫东瘫坐在地,喘得厉害,左手腕的鹿骨珠裂开一道细纹。 伊藤健慢慢走到鼓前,伸手轻抚鼓面:“不错,比我预想的多撑了两遍。可惜,还是不够。” 关舒娴刀尖抵住他后背:“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伊藤健回头,眼神冷得像冰,“我想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信了一辈子的萨满,是怎么从根上烂掉的。” 王瞎子突然开口:“铃声变了。” 所有人看向他腰间——七个铜铃静止不动,却发出细微嗡鸣,音调和刚才完全不同。 赫东撑着鼓面站起来,声音沙哑:“铃声指生路……也指死门。祖父选了死门,我选生路。”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下,五指张开,再次按上鼓面。 这一次,鼓没响。 黑雾却从鼓缝里涌出来,缠上他手臂,顺着血管往上爬。 程三喜想冲过去,被关舒娴拦住。 “让他试。”她说,“这是他自己的路。” 赫东闭上眼,低声念出最后一个字。 黑雾突然炸开,鼓面裂纹蔓延,一道血痕从他眉心直划到下巴。 伊藤健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解开……” 赫东睁开眼,瞳孔漆黑,嘴角却带着笑:“祖父没骗我。他留的不是解药……是钥匙。” 鼓身轰然碎裂,青铜碎片四散飞溅,露出内层——刻满符文的兽皮,中央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以血为引,以魂为钥,开镜渊之门。” 王瞎子铜铃齐坠,跪倒在地:“镜渊……开了。” 赫东转身,看向石室角落那面青铜镜。 镜中黑雾旋转,渐渐凝成人形。 那人穿着萨满袍,手腕系着鹿骨珠。 和赫东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