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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有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质感。

那是一种慵懒的、慢下来的、被拉长的时间感。工作日时,清晨总是仓促的——闹钟尖锐地响起,睡眼惺忪地起身,匆匆洗漱,抓起书包,在晨光微熹中奔向学校。每一天的开始都像一场小型的战役,带着某种不得不为的紧迫。

但周六不同。

周六的清晨是属于自己的。阳光可以慢慢爬过窗台,风可以慢慢吹动窗帘,人可以慢慢醒来,在床上多躺五分钟,听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交谈,感受被窝里残留的温暖。整个世界仿佛调慢了转速,一切都变得从容而舒缓。

夏语醒得很早。

不是被闹钟叫醒,也不是被什么心事搅扰,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苏醒——像是身体里的生物钟知道今天不必赶时间,于是允许他在睡足七个小时后,自动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单人床上,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带。那光带随着窗帘的轻微摆动而缓缓移动,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在平面的天花板上蜿蜒流淌。光里有无数微尘在旋转、升腾,像微观世界里的星辰。

他听见楼下厨房传来的声音——外婆在做早餐。油锅轻微的“滋啦”声,碗碟碰撞的清脆声,还有外婆低声哼着的不知名小调。那些声音很轻,但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像一首温暖的生活序曲。

他又躺了几分钟,感受着周六早晨特有的松弛感,然后才掀开被子起身。

换衣服时,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里摊开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多媒体教室申请的计划、联系人、可能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笔记本旁边是文学社最近以往印发的刊物的校样,还有几张元旦晚会节目的排练时间表。

他看着那些东西,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周末了,但要做的事情一点没少。

洗漱完毕下楼时,早餐已经摆上桌了。简单的白粥,配着外婆自己腌的酱菜,还有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舅舅林风眠已经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眼镜架在鼻梁上,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经济问题。但看到夏语下来,他立刻放下报纸,脸上露出笑容:

“醒了?今天怎么安排?”

“去垂云乐行。”夏语坐下来,端起粥碗,“跟东哥约好了,练琴。”

外婆从厨房端出一小碟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听到这话,关切地问:“手没问题吧?可别太勉强。”

“没事的,外婆”夏语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已经好多了。医生都说可以适当活动。”

“适当活动跟弹琴是两码事。”林风眠合上报纸,目光落在夏语的手上,“贝斯对手腕的要求不低,你自己要掌握好度。”

“我知道。”夏语点头,心里却有些心虚——他想起了昨天在篮球场上的那个后仰跳投。虽然当时感觉还好,但今天早上醒来,手腕确实有些细微的酸胀感,像是肌肉在提醒他:嘿,昨天那一下有点过了。

他默默地把右手往桌子底下缩了缩。

早餐在温暖的晨光中安静地进行。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玻璃窗照进餐厅,在深棕色的木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光斑里,粥碗上升起的热气袅袅婷婷,像透明的丝带,在光中缓慢旋转、消散。

吃完早餐,夏语帮着收拾了碗筷,然后背上那个装着乐谱和笔记的黑色双肩包,跟家人道别。

“中午回来吃饭吗?”外婆送他到门口。

“看情况吧,可能要跟东哥一起。”夏语一边穿鞋一边说,“不用等我。”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推开家门,周六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清冽的、干净的、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阳光已经升得有些高了,金灿灿的,但还没有正午时的灼热,只是温暖地洒在街道上、屋顶上、行道树的枝叶上。风很轻,拂过脸颊时带着初冬特有的凉意,但阳光一照,那凉意就被中和了,变成一种恰到好处的舒爽。

夏语住的这个小区在城北,而垂云乐行在城南。需要穿过大半个垂云镇。他没有骑车,决定步行——周六的早晨,时间充裕,他想慢慢走,看看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镇在周末清晨的模样。

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晨跑的人擦肩而过,脚步轻盈,呼吸均匀;有老人提着菜篮慢慢走着,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还带着泥土的气息;有店铺正在开门,卷帘门“哗啦啦”地升起,店主打着哈欠,开始一天的营生。

阳光把一切都照得明亮而清晰。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人行道上,那些影子有着漂亮的镂空花纹——是树枝和残存树叶的形状。夏语踩着那些影子往前走,脚步不疾不徐,像在踩着某种自然的节拍。

他的思绪有些飘散。

想起昨天篮球场上的酣畅淋漓,想起王龙他们灿烂的笑容,想起赵老师关切的眼神,也想起昨晚回家后,手腕那细微的不适感。

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多媒体教室的事,想起江以宁副校长那张永远见不到的脸,想起文学社接下来的计划,想起元旦晚会越来越近的日期……

这些思绪像一团乱麻,在他脑海里纠缠、旋转。他试图理清,但越理越乱。

就这样走了大约四十分钟,他来到了城南。

垂云乐行就在这条老街的尽头。这是一条很有年代感的街道,青石板铺的路面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是些老旧的店铺——裁缝铺、钟表店、旧书店、茶庄。店面都不大,招牌多是手写的,字体各异,但都透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老派气息。

垂云乐行的招牌是深棕色的木质匾额,上面用行书刻着“垂云乐行”四个字,字迹遒劲有力。匾额有些年头了,边缘的漆已经斑驳,露出木头原本的纹理。店面是一扇对开的玻璃门,玻璃擦得很干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此刻,早晨的阳光正以一个完美的角度斜射在玻璃门上。

那光不是直射,而是以一个大约三十度的倾角照过来,于是整扇玻璃门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发光的琥珀。光线穿过玻璃,在店内投下明亮的光柱,光柱里有无数的微尘在飞舞,像金色的精灵。而从门外看进去,因为逆光,店内的景象有些朦胧,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乐器的形状,柜台的影子,还有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夏语在门口站了几秒钟,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伸手,推开了玻璃门。

“叮铃——”

门楣上挂着的铜制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店内回荡,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推门的瞬间,阳光跟着他一起涌进店里。光柱在地面上移动,照亮了木质地板深色的纹理,照亮了空气中缓慢旋转的微尘,也照亮了店里那些静静摆放的乐器——吉他、贝斯、键盘、鼓,还有一些夏语叫不出名字的民间乐器。它们安静地待在各自的角落,像沉睡的精灵,等待着被唤醒。

店里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是木头、松香、旧书,还有隐约的茶香混合在一起的气息。那味道很独特,是垂云乐行独有的味道,夏语一闻就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他小心地将玻璃门关好,不让冷风灌进来。

然后转身,看向店内。

东哥正坐在那张有些年头的棕色皮质沙发上。

那沙发是真皮的,用了很多年,表面已经有了细密的裂纹,像是岁月的纹路。沙发的颜色是一种温暖的棕褐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东哥就斜靠在沙发里,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直,姿态放松而慵懒。

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衬衫的领口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白色的棉质t恤。下身是一条深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看起来很舒适的布鞋。他的头发——半长微卷、垂到肩膀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在晨光中泛着深褐色的光泽。

他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茶则,正从一个小陶罐里舀出茶叶。动作很慢,很专注,像是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听到风铃声,他抬起头。

晨光从夏语身后的玻璃门照进来,正好落在东哥脸上。夏语看到,那张带着沧桑感的脸上,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色阴影——那是熬夜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有着音乐人特有的敏锐和艺术家般的忧郁。

看到是夏语,东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很温和,带着一点惊讶,一点疲惫,但更多的是见到熟人的亲切。

“你小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刚睡醒或者没睡觉的那种沙哑,“都不用睡觉的吗?怎么来的那么早啊?”

他把茶则放下,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像是要驱散困意:

“吃早餐了吗?”

夏语走到沙发旁,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很自然地接过东哥手里的茶具——一个深褐色的紫砂壶,几个白瓷小杯,还有一个木质的茶盘。他一边摆弄着这些茶具,一边笑着回应: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叫早啊?东哥,你不会是刚睡醒吧?”

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将紫砂壶用热水烫过,放入茶叶,再注入沸水。热气升腾起来,带着茶叶被唤醒的清香,在晨光中袅袅婷婷。

东哥看着夏语熟练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揉了揉头上那有些凌乱的发梢,那动作像个孩子:

“哪里是刚睡醒,”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是还没有睡。”

夏语正在倒掉第一泡洗茶水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东哥,看到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看到那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把洗茶水倒进茶盘,发出轻微的“哗啦”声,然后重新注入沸水,盖上壶盖。

“是又在研究你的那首新歌曲吗?”他问,声音很轻。

东哥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沙发背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老式的吊灯。晨光从侧面照过来,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勾勒出下颌坚硬的线条和喉结的轮廓。

过了几秒钟,他才轻声说,声音像是在梦呓:

“嗯。难得突然有那么一点灵感,所以就试试看咯。”

他说得很平淡,但夏语听出了那平淡下的执着。东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音乐,可以整夜不睡,可以忘记吃饭,可以忽略身体发出的所有警告。那是艺术家对创作的痴迷,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夏语把泡好的茶倒进两个小杯里。茶汤是清澈的金黄色,在白色的瓷杯里荡漾,像一小汪琥珀。热气升腾,带着龙井特有的豆香和栗香,在晨光中缓缓扩散。

他把一杯茶推到东哥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茶很烫,但香味已经弥漫开来。

“这样子,身体会熬不住吧?”夏语看着东哥眼下的阴影,忍不住说。

东哥端起茶杯,没有马上喝,只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茶香让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他才睁眼,看向夏语,嘴角勾起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

“开玩笑,我的身体会熬不住?”

他把茶杯凑到嘴边,小心地喝了一小口,烫得咂了咂嘴,但表情很满足:

“我的身体不比你的好?别让我猜中——”

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眼睛盯着夏语,那眼神很锐利,像能看穿一切:

“你昨天应该去打篮球了吧?”

夏语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东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昨天确实去打篮球了,就在学校的体育课上,和吴辉强、王龙他们打了整整一节课。但东哥怎么会知道?他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刘素溪他都没详细说。

东哥看着夏语那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笑了。那笑容里有种“我就知道”的得意,也有长辈看穿晚辈小把戏的宽容。

“别用这样子的眼神看我,”东哥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姿态悠闲,“以我对你的了解,难道有篮球打,你会不去?”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了一些:

“如果你真的能忍住,你就不会在你那左手快好的时候,就跑去打球,然后把你的右手手腕弄伤。”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夏语一下。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左手刚拆石膏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打球,结果在一次拼抢中摔倒在地,右手手腕撑地,造成了二次伤害。那次之后,医生严肃地警告他,如果再不好好养伤,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影响。

当时的疼痛、懊悔、自责,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夏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茶汤在白色的瓷杯里微微晃动,映出他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有被说中心事的尴尬,也有对自己不争气的懊恼。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昨天去打球呢?”他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服气,也带着好奇,“难不成你在我身上装了什么监视器?”

东哥笑了,笑声很轻,但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他伸手,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但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把玩。

“是小钟他昨天过来的时候说的。”东哥说,眼睛看着指间那支白色的香烟,“他说放学经过操场,看到你在篮球场那打球。跟几个同学,打得很投入,汗流浃背的。”

夏语愣住了。

小钟?乐队的电吉他手?他昨天放学后确实来过垂云乐行,说是要借几根效果器连接线。夏语当时在打球,完全没注意到操场外有人经过,更没注意到小钟看到了他。

“放学那么多人,”夏语喃喃道,“他都能看得清楚我?真的是厉害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知道这辩解很无力。小钟当然能认出他——他们是乐队队友,一起排练了那么多次,彼此再熟悉不过。而且夏语打球时的样子,认识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东哥摇了摇头。他把那支没点燃的烟放回烟盒,然后看向夏语,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手腕上——那里,夏语今天特意戴了一个黑色的护腕,为了给手腕一点支撑,也为了掩饰可能存在的肿胀。

“你的左手还没有完全康复,”东哥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再是刚才那种闲聊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严肃的关切,“现在右手也弄伤了——虽然可能不严重,但肯定是又用了力。你到底还想不想弹琴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夏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在元旦舞台上登台演出了?”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了夏语的心里。

他震惊地看着东哥,完全没想到东哥会说出这么重的话。不想登台演出?怎么可能!那是他期待了多久的事情!和乐队一起站在舞台上,在全校师生面前演唱beyond的歌,那是他从组建乐队第一天起就怀揣的梦想!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辩解,想说不是那样的,想说他只是……只是太久没打球,一时没忍住。但看着东哥那双严肃的眼睛,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声音细若蚊蚋:

“不是的,东哥……我知道错了。”

东哥看着夏语这副样子,脸上的严肃慢慢融化,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心,有无奈,也有理解。他伸出手,拍了拍夏语的肩膀。那手掌很厚实,很有力,拍在肩上时,夏语能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力量。

“我知道你为了乐队,为了你那些学校的事情,已经牺牲了很多时间。”东哥的声音柔和下来,但依然认真,“排练、写计划、开会、处理各种杂事……你才高一,肩上扛的担子比很多成年人都重。”

他顿了顿,看着夏语:

“但是,夏语,今天已经是12月8号了。”

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台历,翻到十二月那一页,用手指点了点日期:

“距离月底演出的时间,没有多少天了。满打满算,还有三周。这三周里,我们要完成两首歌的重新编曲,要磨合乐队的配合,要解决露天演出的音响问题,要应对学校的各种审查……每一件事都不容易。”

他的手指在那个日期上敲了敲:

“如果这个时候,你的手再次受伤——严重到连琴都按不了,连麦克风都握不住——那你怎么办?你的那些队友怎么办?小钟、阿荣、小玉,他们这段时间的练习和期待,又怎么办?”

东哥看着夏语,眼神很认真:

“之前你还担心会因为你的受伤,而导致节目无法演出,还特意来找我商量对策。现在不担心了吗?还是说,你的心态改变了?”

夏语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想起了几周前,手刚受伤时,他确实焦虑得睡不着觉,担心乐队会因为自己而解散,担心大家的努力会白费。那时候,是东哥安慰他,帮他想办法,让他不要放弃。

可现在……

现在他确实有些松懈了。觉得手快好了,觉得时间还来得及,觉得打一场篮球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忘了自己不只是夏语,还是乐队的主唱和贝斯手,是那个要对整个团队负责的人。

他看着东哥,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写满了自责和羞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很低的声音说:

“不是的,没有……我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东哥。不好意思,让你操心了。”

东哥摇摇头,那摇头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宽容和理解。

“在你第一次手受伤的时候,那时候你还会一时想不开,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拖累了大家。”东哥回忆着,声音很平静,“到后面你过来的时候,我提醒你,让你不要太苛责自己,要相信团队的力量。我想那时候你已经知道了事情该怎么去处理才是最好的。”

他顿了顿,看着夏语,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没想到……是我的问题。我习惯了你样样事情都考虑周到,都做得稳妥,却忘记了你现在也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你会有冲动的时候,会有想放松的时候,会有忍不住去做一些明知不该做的事的时候。”

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

“那才是正常的啊。如果你一直都那么完美,那么克制,那才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

夏语被东哥的话弄得更加无地自容。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道歉显得苍白,保证又怕自己做不到。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和自己内心那个想要放纵的、贪玩的、任性的部分,是多么矛盾地共存着。

东哥见状,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了一些的茶,一饮而尽。

茶汤顺着喉咙滑下,他舒畅地“啊”了一声,像是把什么沉重的东西也一起咽了下去。然后他把空茶杯放回茶盘,看向夏语,眼神重新变得平和而睿智。

“你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吧?”他问。

夏语点点头。那是初中历史课上学过的,唐太宗的名言,讲的是民众和统治者的关系。

东哥没有解释那句话的原本含义,而是用手指点了点茶壶:

“人生就像这杯茶一样。”

他重新拿起紫砂壶,往两个空杯里续上热水。茶汤再次注入,热气升腾,茶香弥漫。

“茶叶倒在茶壶里,是要用沸腾的水去冲泡。”东哥的声音很缓,像是在吟诗,“茶叶在沸腾的水中打滚,旋转,上下沉浮——那是茶叶最痛苦也最释放的时候。滚烫的水逼出它所有的滋味,所有的精华。然后,它才能安静地泡在水里,舒展开叶片,释放出香气,变成一杯好茶。”

他端起一杯茶,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汤里舒展开的茶叶:

“我也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去做,努力去追,那是本能,是本性。就像茶叶遇到沸水,那是它宿命的一部分。”

他放下茶杯,看向夏语:

“但有时候,也不能一味地低着头往前冲。因为那样子很容易就会被挡在前面的墙撞得头破血流。所以,我们才要学会看清楚脚下的路,看清楚未来的路,才不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他的目光落在夏语的右手手腕上:

“知道吗?你的手,就像这茶叶。它需要沸水——需要练习,需要挑战,需要去弹那些复杂的曲子,去完成那些高难度的演出。但它也需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舒展,什么时候该收敛。如果一直在沸水里煮,茶叶会烂掉,茶汤会变苦。如果一直泡在温水里,又泡不出味道。”

夏语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反驳,没有出声,就这么安静地听着。晨光从玻璃门照进来,在茶盘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茶汤在光里荡漾,泛着金色的涟漪。店里很安静,只有东哥平缓的嗓音,和远处街上传来的隐约车声。

东哥给自己又倒上一杯茶,这次他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像是在品尝每一滴茶汤里的滋味。

“茶,在不同的环境里,所起的作用也不同。”他继续说,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夏语听,“当你口渴的时候,茶就是救命的水。你不会在乎茶叶的好坏,泡出来的茶汤浓淡,因为那一刻,你只想解渴。那是茶最基本的功能——解渴。”

他顿了顿:

“当你吃饱喝足,无所事事的时候,茶,就是你悠闲时的一杯陪伴。那个时候,你会想着泡什么茶叶,用什么样的水去泡,用什么样的茶具。你会关注水温、时间、手法。那个时候,茶就是慰藉心灵的一杯茶——它不只是解渴,更是让你静下来,让你思考,让你享受片刻安宁的媒介。”

他看向夏语,眼神很温和:

“懂吗?你现在对音乐,可能有点太像‘解渴’了——觉得它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是必须达到的目标。你急着往前冲,急着要结果,急着要在元旦晚会上证明自己。这没有错,但这样很容易忽略过程,忽略音乐本身带给你的东西。”

夏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但又没有完全明白。东哥的话像一层薄雾,笼罩在某个他隐约感知到但说不清楚的道理上。

东哥看着他困惑的表情,笑了。那笑容很温和,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容:

“真不好意思,突然间就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给你听。”他摆摆手,像是在挥散什么,“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扯远了。”

夏语连忙摇头,很用力地摇头:

“不,东哥,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他抬起头,看着东哥,眼神很真诚:

“每次我犯错的时候,都是你在身边不知疲倦地提醒我,教导我。你从来没有因为我做错事而骂我,而是耐心地告诉我为什么错,该怎么改。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他说得很认真,每个字都发自内心。

东哥愣了愣,然后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被触动的温暖,也有一种“你这孩子”的感慨。

“不要这样子说,”他拍了拍夏语的肩膀,“其实你已经是一个很棒的孩子。只是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还没有遇到过,所以难免会有一些路走得不好。”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说老一辈的东西过时了,觉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啰嗦、保守、不懂变通。但是啊,老一辈的东西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总结出来的。是用血泪、用教训、用时间换来的经验。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说全都是错的。”

他看向夏语:

“有时候,听听老人的话,不是要你完全照做,而是让你知道,这条路有人走过,这些坑有人掉进去过。你知道了,就可以选择绕过去,或者至少,掉进去的时候不会那么疼。”

夏语认可地点点头。他想起父母,想起老师,想起那些曾经给过他建议的长辈。他们的话,确实很多时候都在后来被验证是对的。

东哥摆了摆手,像是要把这些沉重的话题挥散:

“算了,不扯那么远了。”

他坐直身体,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轻松而专业:

“最近手好起来,有没有适当地练一下琴跟熟悉一下歌曲啊?之前教你的没有忘记吧?”

话题转回到音乐上,夏语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他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孩子气的自信:

“当然没有,东哥教的,都在脑子里呢。”

说着,他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动作有些幼稚,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真诚。

逗得东哥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很爽朗,在安静的店里回荡,冲散了刚才那些沉重的气氛。

“好!那就让我听听看!”东哥站起身,走到店里那片小小的演出区域——那里有一个简单的舞台,上面放着鼓、键盘、几把吉他和贝斯,还有一套不算高级但够用的音响设备。

夏语也站起来,走到舞台边,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那把贝斯——那是一把深黑色的Fender precision bass,是东哥借给他用的,说这把琴音色沉稳,适合他的风格。

他给贝斯插上线,打开音响,调了调音。动作很熟练,显然是经常做这些事。

晨光从侧面照过来,照在深黑色的琴身上,照在金属的琴弦上,泛着温暖的光泽。夏语站在光里,微微低头,手指轻抚琴弦,那姿态像一个即将开始演奏的音乐家。

片刻的安静。

店里的气氛变了。从刚才聊天的轻松,变成了即将开始练习的专注。阳光依旧明亮,茶香依旧弥漫,但空气里多了一种期待——对音乐的期待。

适当的听劝,总是能让人少走很多弯路。

夏语想起东哥刚才的话,心里对自己说:这次,要认真了。

东哥已经坐回沙发,但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夏语,像是一个严格的考官。

“先弹《永不退缩》吧。”他说,“任贤齐那首。然后再弹《海阔天空》。”

夏语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谱子和指法。然后睁开眼睛,手指落在琴弦上。

第一个音符响起。

低沉的、饱满的贝斯声从音响里流淌出来,像一股深色的河流,在晨光中缓缓展开。《永不退缩》的前奏是简单的几个和弦循环,但贝斯线要稳,要给出节奏的骨架。

夏语的手指在琴颈上移动,按弦,拨弦。动作很标准,节奏很准确,每一个音符都在该在的位置上。

但他弹着弹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不对劲。

手指在动,音符在响,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音乐是准确的,但也是平面的;是完整的,但也是单调的。就像一杯用开水冲泡的茶——有水,有茶叶,但就是没有那种该有的香气和层次。

他继续弹着,把整首曲子的贝斯部分完整地演奏了一遍。

然后是《海阔天空》。

beyond的歌他太熟了,熟到闭着眼睛都能弹。手指几乎是自动地在琴弦上移动,那些复杂的过门,那些需要快速换把位的段落,他都准确地弹了出来。

但同样的问题。

准确,但不生动;完整,但没有灵魂。

两首曲子弹完,夏语放下贝斯,关掉音响,回到沙发上。他看到东哥正皱着眉,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地面,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夏语坐下,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东哥,我是不是哪里弹得不够好?节奏有问题?还是哪个音按错了?”

东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不是失望,也不是批评,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其实不是演奏的问题。”东哥说,声音很平静,“是感情。”

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达:

“现在的你,弹琴就像是在完成任务。你在完成一套规定的动作——按这里,拨那里,换把位,弹过门。每一个动作都对,但连在一起,就是没有感情。歌曲没有任何的起伏,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就像一杯白开水。”

夏语愣住了。

感情?他以为自己弹得很投入了。他在努力回忆谱子,努力控制手指,努力让每一个音符都准确。难道这还不够吗?

东哥看出了他的困惑,摆了摆手:

“不是技术的问题。你的技术已经很好了,对于一个学琴不到一年的高中生来说,可以说是天才级别的。但是……”

他站起来,走到夏语刚才弹琴的位置,拿起那把贝斯,随意地拨了几个音符。那声音从他手中流淌出来,同样的琴,同样的音符,但听起来就是不一样——更饱满,更有力,像是在诉说什么。

“音乐不是数学题。”东哥放下贝斯,走回沙发,“不是1+1=2那么简单。音乐是语言,是情感的表达。你要用琴弦说话,而不是用琴弦解题。”

他重新坐下,看着夏语:

“这样子,你跟着伴奏,唱一遍给我听。”

夏语有些紧张,但还是站起来,重新走到麦克风前。东哥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mp3播放器——那是他们之前录好的两首歌的伴奏,没有贝斯和人声,只有鼓、吉他和键盘。

东哥按下播放键。

《永不退缩》的伴奏响起。鼓点稳健,吉他清亮,键盘铺底。是很完整的伴奏,只差贝斯和人声。

夏语深吸一口气,开口唱:

“就算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很好——清亮,有穿透力,音准也准。但是……

但是就像弹琴时一样,准确,但不生动。他在唱歌词,但没有在表达歌词里的情感。“擦掉了眼泪,还是抬头要挺胸”这一句,本该是坚强、不屈的感觉,但夏语唱出来,就像在念课文。

东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夏语继续唱,把整首歌唱完。然后是《海阔天空》。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beyond的歌,他那么喜欢,那么熟悉。他以为自己唱这首歌时会有感情——那些对黄家驹的崇拜,对音乐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都应该在歌声里。

但当他唱出来时,依然是一样的感觉。

准确,但平淡。

两首歌唱完,伴奏停止。店里重新安静下来。

夏语一手扶着麦克风,一手搭在贝斯上,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东哥。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有些出汗。他知道自己唱得不好——不是技术上的不好,而是东哥说的,没有感情。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很喜欢这些歌,明明很想把歌唱好。

东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夏语,眉头紧锁,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困惑,像是在研究一个难解的谜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

那叹息很轻,但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对夏语招了招手:

“放下贝斯,过来坐着聊吧。”

夏语像是被解开定身咒一般,快速地放下贝斯,关掉音响,回到东哥身边。他坐得很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等待老师的教诲。

“东哥,”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忐忑,“有话你就直说吧,我能接受的。”

东哥摆摆手,那动作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想要解决问题的专注:

“不着急。只要找对问题所在,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他给自己和夏语又倒了茶。茶已经泡了好几泡,颜色淡了很多,但香味还在。

“现在主要是要找到你的问题所在。”东哥端起茶杯,但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汤里最后几片舒展的茶叶,“弹琴跟你唱歌一样,都是没有感情的问题。”

他看向夏语,眼神很温和:

“最近是心里的事情多吗?还是……有什么特别烦心的事,让你没办法全身心投入?”

夏语愣了一下。

心里的事情?当然有。多媒体教室的申请卡在那里,文学社的各种事务,团委的工作,期末考试的临近,还有对手伤的担忧,对乐队排练进展的焦虑……这些事像一团乱麻,每天都在他脑海里盘旋。

但他以为,当他弹琴、唱歌的时候,他可以暂时忘记这些,可以沉浸在音乐里。

“是有些事情在心里,”他老实承认,“但也不影响吧?最起码我觉得是不影响的。我弹琴的时候,很专注啊。”

东哥摇摇头,那摇头很慢,很坚定:

“不,心里有烦心事,那就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那些烦恼会在你不自觉的时候钻进来,会影响你的状态,会影响你对音乐的感受。”

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所以,我觉得要不就是你解决事情,把心里的石头搬开;要不就是你学会放松心情,暂时把那些事放在一边。就看你要选择哪一样了?”

他看向夏语:

“这两条路,都能让你重新找回对音乐的感觉。”

夏语苦笑。

解决事情?那些事哪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江以宁副校长见不到,多媒体教室的申请卡在那里;文学社的工作千头万绪;期末考试要复习的内容一大堆;乐队排练的时间越来越紧……

放松心情?他又怎么可能放松得下来。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那么多人对他有期待,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放松”?

“好像两样都不太好选择呢。”他低声说,声音里有一种无力感。

东哥笑了。那笑容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过来人的理解:

“那就要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和:

“不然的话,我也没啥好办法。因为,技术上的问题,我可以帮你——教你指法,教你乐理,教你怎么处理段落。但心里的事情,我可帮不到。那些事,只能靠你自己去面对,去解决,或者去放下。”

他看着夏语,眼神很认真:

“明白吗?音乐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如果心里堵着,音乐就流不畅。你得先把心里的路打通。”

夏语点点头。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东哥说的每句话,他都懂。但懂和能做到,是两回事。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口喝干。茶汤微苦,但回味有一丝甘甜。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苦涩,但还有希望。

晨光越来越亮,从玻璃门照进来,把整个店里都染成了金色。乐器在光里沉默,茶香在空气中弥漫,风铃在偶尔吹进的风中轻轻作响。

这是一个周六的清晨,在垂云乐行,在茶与琴之间,一个少年在学着面对自己内心的拥堵,学着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寻找平衡。

路还很长。

但至少,他知道了问题在哪里。

这,或许就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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