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红星厂区里的杨絮开始飘飞,像一层薄薄的雪。
许大茂的生活,因为那个“文化馆孙干事”的出现,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不再满足于只在图书馆里“陪”陈静看书时,才临时抱佛脚地翻几页唐诗。他开始真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这个“大老粗”,变得稍微“有文化”一点。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许大茂从小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就进了厂,摸惯了钳子扳手,现在要让他静下心来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简直比让他修一台精密机床还费劲。
但他这次是铁了心。
他先是硬着头皮,把何雨柱借给他的那本《唐诗鉴赏辞典》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看不懂的典故就问何雨柱,或者……鼓起勇气去问陈静。虽然过程磕磕绊绊,闹了不少笑话,比如把“商女不知亡国恨”理解成“做生意的女人不懂国家大事”,但好歹算是记下了几首诗的皮毛。
光会背诗还不够。许大茂发现,孙干事和陈静聊天时,除了诗,还会聊小说,聊电影,聊时政。这些都是许大茂的知识盲区。
他有点着急,又有点不服气。
一天下班,他拉着何雨柱,蹲在车间外面的水泥管子上抽烟,愁眉苦脸地问:“柱子,你说,我咋才能……才能跟陈静有话聊?总不能老是‘今天活儿干得咋样’、‘食堂菜咸不咸’吧?太没劲了!”
何雨柱吐了个烟圈,看着他:“真想改变?”
“真想!”许大茂重重点头。
“那光靠问我没用。”何雨柱弹了弹烟灰,“你得自己找路。厂里不是有夜校吗?你去报个名,学点正经文化课,总比你自己瞎琢磨强。”
“夜校?”许大茂眼睛一亮,随即又蔫了,“我都这岁数了,还跟一帮小年轻坐一块儿念书?多丢人啊……”
“丢人?想追姑娘还怕丢人?”何雨柱嗤笑一声,“你要面子,人家孙干事有里子。你自己选。”
许大茂被噎得说不出话,闷头抽了几口烟,把烟头狠狠踩灭:“行!我去!”
第二天,许大茂真就去厂工会报了名,上了职工夜校的初中文化补习班。
第一天晚上上课,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坐在一群明显比他年轻不少的工友中间,浑身不自在。老师讲代数方程,他听得云里雾里,直打瞌睡。旁边的年轻小伙看他年纪大,还好心提醒他:“师傅,认真听讲。”
许大茂老脸一红,强打起精神,瞪着黑板上的x和Y,像看天书。
但这次,他没打退堂鼓。他知道自己底子差,就用了最笨的办法——抄笔记。老师写什么他抄什么,不管懂不懂,先记下来再说。下课了,他拿着笔记本,舔着脸去问老师,问同学,有时候一个问题要问好几遍才能明白。
车间里的工友们知道了,少不了拿他打趣。
“哟!大茂,这是要考大学啊?”
“咋的?想当文化人了?以后不跟我们这些大老粗玩啦?”
许大茂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滚蛋!老子这是……这是充实自我!你们懂个屁!”
他依然会雷打不动地去图书馆找陈静,但不再只是干坐着。他会把夜校里学到的一知半解的东西,磕磕巴巴地讲给陈静听,比如某个历史事件,某个物理现象,虽然经常讲得颠三倒四,但那份努力学习的劲头,陈静都看在眼里。
有一次,他甚至拿着一道解了半天也没解出来的代数题,红着脸向陈静请教。陈静有些惊讶,但还是耐心地给他讲解。看着她认真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样子,许大茂觉得,比看什么都开心。
陈静对他的态度,也在细微地变化着。她开始主动跟他分享自己看的书,会问他夜校的趣事,甚至会在他因为工作忙缺课时,提醒他一句。那种感觉,不再是起初的客气和包容,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亲近。
当然,孙干事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图书馆。但许大茂不再像以前那样如临大敌。他会主动跟孙干事打招呼,甚至尝试加入他们的讨论,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听众,但至少心态平和了许多。
他发现,孙干事确实有学问,但人也挺和气,并没有因为他文化水平低而看不起他。几次交流下来,许大茂甚至觉得,跟文化人打交道,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一个周末,厂里组织青年团员去郊区公社义务劳动,帮老乡修水渠。许大茂和陈静都去了。
劳动强度大,许大茂甩开膀子干得汗流浃背,抢着扛最重的石头,抡最沉的铁镐。休息时,他顾不上擦汗,先给陈静递水,用草帽给她扇风。同去的年轻人都起哄,许大茂也不害臊,咧着嘴笑。
公社的老书记看着许大茂麻利的身手和实在的劲头,竖着大拇指对陈静说:“闺女,你这对象,是个好把式!实在!”
陈静脸红了一下,没否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拖拉机的车斗里,颠簸摇晃。夕阳把田野染成金色。
许大茂看着身旁被风吹乱头发的陈静,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值了。他可能永远也成不了孙干事那样的文化人,但他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钳工,一个更踏实、更懂得关心人的许大茂。而这一点,似乎正是陈静所看重的。
晚上,他找到何雨柱,递上一支烟,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柱子,我觉得……我跟陈静,有戏!”
何雨柱接过烟,点上,笑了笑:“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上进了?”
“嘿嘿,以前不是没开窍嘛!”许大茂挠头傻笑,“不过柱子,说真的,这读书……还挺有意思的。虽然难,但弄懂一点,就觉得……心里亮堂一点。”
何雨柱看着他眼中那簇以前从未有过的、属于求知欲的光亮,心里微微一动。他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好好学吧。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你自己。”
许大茂重重点头。
夜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许大茂知道,他的人生路,因为一个叫陈静的姑娘,正在悄悄地拐上一个新的、也许会更开阔的岔道。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