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城下,战争的巨磨依旧在缓慢而残酷地转动。曹仁在曹操十日破城的死命令下,已然杀红了眼,不惜代价,驱使着麾下士卒,对着那看似摇摇欲坠却又始终屹立的城墙,发动着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的猛攻。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鲜血将护城河染成暗红,冲车的撞击声、投石机的轰鸣声、双方将士声嘶力竭的呐喊与哀嚎,共同构成了这片土地上最惨烈的乐章。曹军大营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与焦灼的压抑气息,胜利似乎触手可及,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然而,一场远比新野攻防战更加致命的风暴,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裹挟着宛城冲天的火光与绝望的讯息,如同无形的利刃,跨越山川阻隔,狠狠地扎向了曹军的心脏——曹操所在的后方中军大营。
**噩耗骤至,曹营震荡**
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是中军大营外围的斥候。他们发现几匹来自西北方向的快马,不顾一切地冲破雨幕(宛城地区的暴雨边缘可能影响到新野),马上的骑士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甚至有人背上还插着箭矢,只是勉强未落马。他们口中反复嘶喊着:“紧急军情!宛城急报!让开!速见魏王!”
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在等级森严的曹营中蔓延开来。“宛城”、“急报”这些字眼,结合骑士那副亡命奔逃的模样,让所有听到消息的中高层将领心中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中军大帐内,曹操正与贾诩、司马懿等人商讨着是否要向新野投入最后的预备队,做那雷霆一击。连日来的焦躁与久攻不下的憋闷,让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无法抑制的骚动和卫兵严厉的呵斥声。
“何事喧哗?!”曹操不耐烦地厉声问道。
一名亲卫都尉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脸色煞白,声音颤抖:“魏……魏王!宛城……宛城急使到!言……言宛城遭袭,粮仓……粮仓武库……”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几名宛城来的信使已经被几乎是拖拽着拉进了大帐。他们一进帐,便瘫软在地,为首一人,正是曹安民派出的心腹校尉,他双手捧着一份被雨水和血水浸透、字迹已然模糊的帛书,泣不成声:
“魏王!罪该万死!宛城……宛城昨夜遭赵云率敌死士突袭!西门被破,城内大火,粮仓……粮仓武库,尽数被焚!曹安民将军困守府衙,下落不明!宛城……宛城已是一片混乱啊!”
“嗡——”
帐内所有谋士将领,只觉得脑海中一声巨响,仿佛天塌地陷!贾诩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裂痕,司马懿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精光四射,程昱更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曹操身体猛地一晃,若非手及时撑住案几,几乎要栽倒在地。他的脸色先是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随即又因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最后化为一种骇人的铁青。他一把夺过那封几乎无法辨认的急报,目光死死盯在上面,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微微颤抖。
“赵……云……”曹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滔天的恨意,“林凡!好一个林凡!好一个围魏救赵!”
他猛地将帛书狠狠摔在地上,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废物!曹安民这个废物!宛城守军五千,竟被区区数百贼子袭破粮仓!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曹操粗重的喘息声和帐外隐约传来的攻城噪音,形成诡异的对比。所有人都明白,宛城粮草被焚意味着什么——前线十数万大军的命脉被掐断了!没有了宛城的持续补给,仅凭随军携带和后方零散输送的粮草,大军连维持现有攻势都难,更遑论持久作战!
**谋士急谏,孟德决断**
短暂的死寂之后,帐内立刻炸开了锅。
程昱急声道:“魏王!宛城乃我军根本,今粮草被焚,军心必然震动!新野久攻不下,士卒疲敝,若粮草不继,恐生大变!为今之计,当立刻退兵!保全实力,回师稳固后方,扑灭宛城余烬,惩办失职之人,方为上策!”
他主张立刻退兵,这是最直接也是最保守的选择。
然而,也有将领不甘心就此放弃几乎到嘴边的肥肉。
“魏王!不可啊!”一名攻城部队的将领梗着脖子喊道,“新野已是强弩之末,也许再猛攻一两日便能攻破!只要拿下新野,缴获其城内存粮,未必不能支撑!此时退兵,前功尽弃啊!”
“是啊,魏王!赵云孤军深入,已成瓮中之鳖,岂能因小失大?”
贾诩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看透局势的冷静:“魏王,程仲德之言,乃老成谋国。粮草乃军之性命。宛城大火,非止于粮草,更在于军心。消息一旦传开,士卒思归,将领疑惧,强留无益。更何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林凡既能使出此等险招,岂会没有后手?其水军控扼夏口,骑兵袭扰后方,若我军因缺粮而士气低落,彼趁机反扑,或孙权、刘备落井下石,则局势危矣!”
司马懿也低声道:“文和先生所言极是。退兵,虽看似失败,然则保全主力,稳固根本,待秋粮入库,后方安定,再图南征不迟。若执意强攻,胜算渺茫,而败则可能动摇国本。请魏王三思!”
曹操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跳。他何尝不知退兵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但让他就这样承认失败,放弃唾手可得的新野,放过那个一次次让他难堪的林凡,他如何能甘心?!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凡、孙权乃至刘备得知他退兵消息后那嘲讽的嘴脸!
他猛地看向舆图,目光在新野和宛城之间来回扫视,脑海中进行着天人交战。继续进攻,赌上新野城破缴获粮草和后方能勉强维持补给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还是立刻退兵,承受功败垂成的耻辱,但保住这支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精锐大军?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最终的决断。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
良久,曹操猛地闭上双眼,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低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虽仍有血丝与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迫的冷静与果决。
“传朕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却异常清晰地下达了决定十数万人命运的命令,“全军……即刻停止进攻!各营有序撤离战场,向宛城方向撤退!曹仁断后,严防林凡追击!中军先行!”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理智,也最痛苦的一条路——退兵。
**兵败如山,竟陵追击**
曹操退兵的命令,如同在已然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上轻轻一划,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早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曹军士卒,在听到退兵命令,尤其是隐约传闻“宛城粮草被烧”的消息后,最后一点战斗意志彻底崩溃。撤退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混乱与恐慌。各部争先恐后,唯恐落在后面成为断后的牺牲品,建制被打乱,将领难以有效约束部队。丢弃的旗帜、盔甲、甚至沉重的攻城器械随处可见,场面一片狼藉。
新野城头,压力骤减。浑身浴血的高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曹军的异常,他立刻派人出城探查,确认曹军是真的在全面撤退,而非诱敌之计。
“主公!曹军退了!真的退了!”饶是以高顺的沉稳,此刻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激动。
消息通过烽火与快马,迅速传回竟陵。
林凡在军师府接到前线战报与赵云成功的消息,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好!子龙成功了!曹孟德,你也有今天!”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达全线追击的命令:
“令高顺,即刻整顿兵马,出城追击,衔尾掩杀,扩大战果!但切记,不可孤军深入!”
“令魏延,放弃袭扰,全力截击曹军撤退部队,尤其是其辎重队伍!”
“令甘宁,水军沿汉水而上,轰击曹军沿河营地,阻其渡河,并伺机登陆截击!”
“传檄四方,昭告天下:曹孟德南征败绩,仓皇北遁!”
憋屈了太久的竟陵军队,如同出笼的猛虎,开始了迅猛的反击。高顺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守军冲出城门,追杀混乱的曹军后队;魏延的骑兵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曹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肆意冲杀,缴获无数;甘宁的水军战舰溯流而上,炮石弩箭如同雨点般砸向岸上狼狈北撤的曹军……
曹仁虽然竭力断后,但在全军溃退、士气崩盘的大势下,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能且战且退,损失惨重。曹操的中军在大将许褚、张辽等人的拼死护卫下,得以迅速脱离战场,但回首望去,那兵败如山倒的惨状,依旧让他心如刀绞,一口鲜血几乎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黯然北顾,天下惊愕**
建安十六年,曹操声势浩大的第二次南征,最终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虎头蛇尾的方式,黯然收场。十五万大军,围攻新野月余,伤亡数万,最终却因后方根基被赵云一击而毁,导致全线崩溃,仓皇北撤。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许都的汉廷百官与各方势力,暗中窃喜者有之,忧心忡忡者有之。
江东孙权,闻报后久久不语,既庆幸曹操退兵,缓解了自身压力,又对林凡竟能逼退曹操感到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恐惧。
益州前线,即将攻克成都的刘备与诸葛亮,得知此讯,亦是心情复杂,既为盟友(暂时的)获胜而松了口气,也为林凡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与果决手段而暗自警惕。
而竟陵乃至整个荆襄之地,则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林凡的声望,经此一役,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逼退曹操,保全疆土,这几乎是赤壁之战后南方对北方取得的最大军事胜利!
宛城的一场大火,新野城下的累累尸骨,共同铸就了林凡及其势力的辉煌。经此一役,“四足鼎立”之局,再无任何人敢于质疑。曹操的霸业遭受重挫,而林凡的星辰,则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在南中国的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