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离开慈宁宫时，角楼的更鼓刚敲过四更。寒风吹过宫墙，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刃。她缩了缩脖子，将苏凝的指令在心里过了三遍 —— 影组控玄武门，风组袭西华门，周猛守东华门，还要给那下药的宫女 “安排” 新差事。
暗卫的联络点藏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洞口用藤蔓遮掩，仅容一人匍匐而入。兰掀开藤蔓时，里面的烛火 “腾” 地亮了，影组组长秦风正对着沙盘推演，见她进来，立刻起身行礼：“兰姐。”
沙盘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小木牌，红牌是王奎的人，蓝牌是暗卫，紫牌则是御林军。秦风指着玄武门的位置：“这里最难啃，王奎派了副将张彪，据说当年在边关跟七殿下有过节，是个认死理的硬骨头。”
兰接过他递来的水囊，灌了口烈酒，暖意顺着喉咙淌下去：“张彪不是硬，是贪。他儿子在江南做生意，欠了秦掌柜的商队三万两银子，你让人带话，只要他睁只眼闭只眼，欠款一笔勾销。”
秦风眼睛一亮：“还是兰姐想得周全！我这就派人去办。”
“等等，” 兰叫住他，“别让他知道是咱们的人，就说是七殿下的意思 —— 他恨七殿下，却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她走到沙盘前，指尖点在西华门，“这里是郑彪的旧部，个个都是亡命徒，风组的人准备好了吗？”
“风组组长带了二十斤迷烟，是江南最好的‘醉春风’，保证吹过去，神仙都醒不了。” 秦风压低声音，“只是…… 风组的人说，西华门的城墙新修过，爬墙梯怕是够不着。”
兰从怀里掏出张图纸，是她刚才在禁军营抄的布防图：“王奎为了方便自己人进出，在西华门左侧的排水口做了手脚，那里的铁栅栏能从外面打开，只是要钻狗洞。”
秦风看着图纸上标注的位置，忍不住笑了：“这王奎倒是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想到成了咱们的捷径。”
两人正说着，洞外传来三短一长的哨声 —— 是风组的人来了。兰掀开藤蔓，风组组长一身夜行衣，脸上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西华门探查回来。
“兰姐，” 风组组长单膝跪地，“西华门的守卫换岗比预想的勤，一刻钟一次，而且他们腰里都挂着解药，普通迷烟怕是没用。”
兰的眉头蹙了起来。“醉春风” 的解药只有江南才有，王奎能弄到，说明他跟江南的某些势力早有勾结。她沉思片刻，道：“把迷烟换成‘锁喉散’，不用太多，让他们嗓子发哑就行 —— 咱们要的是时间，不是人命。”
风组组长领命而去，兰看着沙盘上的红牌，忽然道：“让影组再分十个人，去守太医院。王奎肯定会让人盯着太医，一旦陛下驾崩，就想扣住他们伪造死因。”
秦风应声记录，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兰姐，周猛将军那边说，他的人里混进了王奎的眼线，怕是不好调动。”
“意料之中。” 兰从腰间解下块玉佩，上面刻着极小的 “凝” 字，“你把这个给周猛，告诉他，午时三刻，让他的人‘哗变’，就说粮饷被克扣，要去户部理论 —— 动静越大越好，把王奎的注意力引到东华门。”
秦风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忽然明白了兰的用意：“这是要声东击西？”
“不止。” 兰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影组的人趁机换上御林军的衣服，混进王奎的亲兵营 —— 咱们不仅要守，还要攻。”
天快亮时，暗卫们的部署终于妥当。影组的三十人换上禁军服，正分批混入玄武门；风组的人带着 “锁喉散”，潜伏在西华门的排水口附近；周猛的御林军已经开始 “抱怨” 粮饷，骂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太医院的周围，影组的暗卫扮成药童，正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兰站在假山顶，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王奎经营禁军多年，根基深厚，暗卫虽勇，却终究人少。更让她担心的是苏凝 —— 那碗加了软筋散的安神汤，真的对她没影响吗？
回到慈宁宫时，苏凝正在看奏折，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竟显得有些苍白。兰刚想开口，就见苏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到屏风后。
片刻后，李德全端着安神汤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娘娘，该喝安神汤了，今日加了些莲子，败火。”
苏凝接过汤碗，却没立刻喝，只是看着李德全：“李伴伴，你跟着先帝多少年了？”
李德全愣了愣，陪笑道：“回娘娘，老奴从潜邸就跟着陛下，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啊，” 苏凝轻轻吹着汤面，“先帝待你不薄吧？”
李德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道：“陛下恩重如山，老奴万死难报。”
“那你为何要帮王奎？” 苏凝的声音陡然转冷，汤碗重重放在案上，溅出的汤水打湿了李德全的手。
李德全吓得 “扑通” 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娘娘饶命！老奴…… 老奴是被王奎逼的！他抓了老奴的外甥……”
“你的外甥在江南开绸缎庄，上个月刚赚了五万两，怎么会被王奎抓住？” 苏凝看着他，目光像把刀，“说吧，你收了王奎多少好处？”
李德全的脸瞬间惨白，知道自己的底细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他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老奴愿意戴罪立功！”
“好。” 苏凝的声音缓和了些，“你去告诉王奎，就说本宫头晕得厉害，已经起不来床，让他放心动手。”
李德全连滚带爬地答应，刚走到门口，又被苏凝叫住：“记住，演得像点 —— 你的小命，就在你自己手里。”
李德全走后，兰从屏风后走出，看着苏凝苍白的脸，担忧道：“娘娘，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没事。” 苏凝揉了揉太阳穴，“那软筋散对常人有效，对我却没用 —— 我小时候在江南，被毒蛇咬过，百毒不侵。”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王奎想用毒？那本宫就给他准备份大礼。”
午时三刻，东华门果然传来骚动。周猛的御林军拿着兵器，吵吵嚷嚷地要去户部讨说法，领头的几个 “哗变” 的士兵，正是影组的暗卫。王奎接到消息，果然派了半数亲兵去镇压，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守在西华门，等着乾清宫的白灯笼。
“来了。” 兰看着天边升起的信号烟，那是影组发出的 —— 张彪收了银子，已经把玄武门的守卫换成了自己人。
苏凝站起身，从墙上摘下柄短剑，剑鞘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告诉风组，动手。”
西华门的排水口，风组的人正等着换岗的间隙。当守卫转身的瞬间，他们像泥鳅般滑进通道，手里的竹筒对着巡逻兵轻轻一喷，“锁喉散” 立刻弥漫开来。巡逻兵刚想呼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 “嗬嗬” 的声响。
风组的人趁机夺下城门钥匙，将 “锁喉散” 洒向城楼，很快，西华门的守卫就失去了战斗力。风组组长举着火把晃了三下 —— 城门已破。
与此同时，影组的人混进王奎的亲兵营，正悄悄往帅帐摸去。他们的目标是王奎的副将，只要拿下他，亲兵营就会群龙无首。
慈宁宫内，苏凝看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落下，忽然对兰道：“你说，陛下现在醒了吗？”
兰知道，她问的是乾清宫的赵瑞。“太医说，陛下昨夜醒过一次，还问起七殿下。”
苏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总是这样，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想着别人。”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去告诉他，我们赢了。”
未时，乾清宫的白灯笼终于挂了起来。王奎看到信号，立刻下令：“动手！”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惨叫 —— 影组的暗卫已经杀进了亲兵营，他的副将被一箭射穿了喉咙。
“什么人？！” 王奎回头，却见周猛的御林军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正对着他的人砍杀。更让他绝望的是，西华门的方向传来欢呼 —— 那是风组的人占领了城门。
“不可能！” 王奎嘶吼着，拔刀想冲出去，却被兰从暗处射出的银针射中手腕。刀 “哐当” 落地，他看着围上来的暗卫，终于明白 —— 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苏凝的圈套。
夕阳西下时，宫变的硝烟渐渐散去。兰站在西华门的城楼上，看着暗卫们清理战场，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她想起苏凝的话，等结束了，就放她回江南。或许，真的可以回去了。
慈宁宫内，苏凝看着窗外的晚霞，轻轻抚摸着那枚 “凝” 字玉佩。她知道，暗卫们的布局没有白费，这场宫变，她们赢了。但她也知道，这只是开始，属于她们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