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从怀里取出那卷明黄色的锦缎,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锦缎上的龙纹在灯光下流转着暗金色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生怕不小心扯坏了这承载着千钧重担的信物。阳光透过气窗照在锦缎上,明黄的底色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 “皇帝行宝” 的朱印鲜红刺眼,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在灰暗的工坊里显得格外夺目。
他让人取来最好的浆糊,那是用糯米熬制的,粘稠度刚刚好。李杰亲自将锦缎贴在新械坊最显眼的青砖墙上 —— 那里原本贴着工匠们的出勤表和物料消耗清单,现在却被这道口谕取而代之。他用直尺仔细地将锦缎抹平,确保每个角落都紧紧贴在墙上,连一丝褶皱都不放过。
“都过来看看!” 李杰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盖过了蒸汽锅的轰鸣和铁锤的敲击声。正在忙碌的工匠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像潮水一样围了过来。起初还有些犹豫,互相推搡着,当看到那明黄的锦缎和鲜红的朱印时,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像风吹过麦田的声响。
“是陛下的亲笔!” 一个识得几个字的老工匠挤到前面,他年轻时在私塾门口当过杂役,认得一些常用字。此刻,他眯着眼睛,手指在锦缎上的字迹上虚点着,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上面说…… 说让咱们放手去做,需要什么直接找兵部要!谁敢阻拦,就是抗旨!”
“还有这个朱印!” 老张指着 “皇帝行宝” 四个字,他虽然不认字,但在宫里当差的远房侄子曾跟他说过,这印代表着皇帝的最高权威,“这可是能调动三州资源的印信,陛下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咱们身上了!”
工匠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兴奋,像一锅逐渐沸腾的水。那个上次被铁锅爆炸吓得尿裤子的年轻工匠挤到前面,他叫小石头,今年才十六岁,是工坊里最年轻的学徒。此刻,他踮着脚,努力仰着脖子仔细看着口谕,脸上的恐惧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激动的红晕。“陛下都支持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攥紧了手里的铁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铁锉的木柄被他握得湿漉漉的,“那些弹劾的奏折就是狗屁!咱们加把劲,造出厉害的火药,把突厥人赶出去,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对!把突厥人赶出去!”
“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唐的厉害!”
“造出最好的火药,给云州的弟兄们报仇!”
附和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在工坊里蔓延。原本因弹劾而动摇的军心,在这道口谕面前瞬间稳定下来,比任何军令都管用。工匠们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个惶恐不安的群体只是幻影。
那个负责浇筑弹壳的工匠跑回熔炉旁,炉膛里的火焰 “噼啪” 作响,将他的脸映得通红。他抱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锭,猛地扔进模具里,动作比刚才快了一倍;负责研磨木炭的几个学徒,抡着石碾子,哼起了关中的小调,石碾子转动的 “咕噜” 声和着歌声,别有一番韵味。
李杰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些工匠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工钱,更是一种认可,一种为国家效力的荣誉感。而李世民的这道口谕,恰恰给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 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王铁匠!” 李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哎!大人有何吩咐?” 王铁匠从铁砧旁探出头,脸上沾着黑灰,像个唱大戏的,只有牙齿是白的。
“把球形弹壳的模具都搬出来,咱们加开三个熔炉,日夜赶工。” 李杰的声音清晰有力,穿透了工坊里的嘈杂,“争取明天天亮前,造出五十个合格的弹壳。每个弹壳都要仔细打磨,引信孔的误差不能超过半分,谁出了差错,我第一个拿他是问!”
“五十个?” 王铁匠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古铜色的肌肉在灯光下闪着光,“没问题!我再叫上两个徒弟,轮班倒,保证完成任务!谁要是敢偷懒,我这铁锤可不认人!” 他扬了扬手里的铁锤,上面还沾着铁屑。
“老张,” 李杰又转向老张,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单子,上面用炭笔详细列出了各种材料的数量,字迹工整,“你去兵部一趟,按照这个单子支取硝石和硫磺。告诉侯尚书,就说是陛下的旨意,让他优先供应,要是耽误了工期,他担待不起。”
老张接过单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忍不住咋舌:“乖乖,要这么多?这硝石的量,够咱们以前用一个月的了。”
“云州的将士们等不起。” 李杰的眼神凝重起来,刚才的轻松一扫而空,“咱们多造一颗弹,他们就多一分胜算,云州的百姓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老张重重点头,把单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云州百姓的性命。“放心吧大人,我这就去!保证把东西给您拉回来!” 他快步走出工坊,连脚步都带着风,老旧的布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李杰走到案几旁,铺开一张新的图纸。图纸是用三层麻纸裱糊而成的,坚韧耐用。上面画着改进后的火药配方,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被重新调整,旁边用小字标注着试验数据:“配方三七:硝石 75%,硫磺 10%,木炭 15%,试爆威力较上次提升两成,稳定性良好,可用于实战。”
他拿起炭笔,在配方下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引爆装置,引信的位置用红笔标了出来:“引信改用麻线浸泡硫磺,燃烧速度更稳定,燃烧时间控制在一炷香左右,可根据战场情况调整。”
周围的工匠们各司其职,工坊里重新响起了忙碌的声响,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嘈杂,却透着一股井然有序的力量。蒸汽锅 “呜呜” 地轰鸣着,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熔炉里的火焰 “噼啪” 作响,映红了工匠们的脸庞,汗珠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铁砧上,发出 “滋啦” 的声响,瞬间蒸发;铁锤撞击铁砧的 “铛铛” 声,节奏明快,像是在为胜利倒计时。
那个叫小石头的年轻学徒搬着一筐木炭走过,嘴里哼着新编的小调:“咚咚锵,咚咚锵,咱们造出火药强,炸得突厥喊爹娘……” 虽然调子有些跑调,歌词也粗俗直白,但那份兴奋和自豪却感染了周围的人。老工匠们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手里的活计也加快了速度。
李杰抬头看向墙上的口谕,阳光正好照在那鲜红的朱印上,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新械坊不再仅仅是一个试验工坊,而是决定云州命运的战场。这里没有刀光剑影,却同样关系到生死存亡;这里没有硝烟弥漫,却同样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
他走到一个正在浇筑弹壳的工匠身边,看着铁水缓缓流入模具,在模具里发出 “嘶嘶” 的声响。“注意控制温度,铁水的温度不够,弹壳容易出现气孔。” 他叮嘱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工匠连忙点头,往熔炉里添了几块木炭,炉膛里的火焰瞬间旺了起来,映得他脸上红光满面。“放心吧大人,保证没问题!”
李杰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夕阳已经西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将是决定一切的关键。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炭火的味道,这味道此刻却让他感到安心。因为他知道,在这味道的背后,是无数工匠的汗水,是皇帝的信任,更是云州百姓的希望。
工坊里的蒸汽锅依旧在轰鸣,铁锤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激昂的战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这歌声,将伴随着工匠们度过这个不眠之夜,也将带着大唐的希望,飞向遥远的云州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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