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清晨总被一层薄薄的薄雾笼罩,像一层轻纱覆盖在这座庞大的都城之上。新械坊的青砖围墙在雾中若隐若现,墙头上的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守护着坊内的秘密。坊门两侧,两名护卫身披玄甲,铠甲上的鳞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昨夜的露水还残留在甲片缝隙间,顺着边缘缓缓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们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连空气中一丝细微的异动都不放过。腰间的铜牌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而规律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一辆装满木炭的独轮车 “吱呀 —— 吱呀 ——” 地从雾中驶来,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留下两道深色的辙痕,辙痕里很快积起了细小的水洼。推车的汉子穿着一身满是煤灰的粗布衣服,衣服的肘部和膝盖处打着厚厚的补丁,补丁的颜色与原布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袖口和裤脚都磨破了边,露出里面同样肮脏的里衣,里衣的颜色已经分辨不清,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污渍。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草帽的边缘缺了一个角,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嘴唇干裂,还沾着一丝黑色的煤灰。
这汉子正是武媚娘的亲信张三。他原本是禁军里的斥候,因身手矫健、心思缜密被武媚娘看中,收为心腹。这些年,他替武媚娘办了不少隐秘的差事,早已练就了一身伪装的本领。此刻,他刻意佝偻着背,让原本挺拔的身形显得矮了几分,更像个常年劳作的苦力。推车的手臂肌肉紧绷,暴起的青筋像一条条蚯蚓,但他却装作极为吃力的样子,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喘息,喘息声粗重而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这一车木炭的重量。
“站住!” 坊门左侧的护卫喝住他,声音像石块砸在冰面上,冰冷而坚硬,“干什么的?”
张三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球上布满了细密的红丝,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他的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不敢与护卫对视。“官爷,小人是送炭的,新械坊的王管事订的木炭。”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这是他特意练了三天的结果,为的就是让声音听起来更符合一个底层苦力的身份。
护卫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沾满煤灰的衣服和推车的木炭上停留了片刻。木炭堆得整整齐齐,块头大小均匀,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块木炭都泛着乌黑色的光泽,表面光滑,没有多余的杂质。“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护卫的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新械坊的安全至关重要,任何一个陌生面孔都可能带来潜在的危险。
“是…… 是刚来的,前阵子老周染了风寒,起不来床,就让小人替他来送。” 张三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车把手上的木纹,车把手上的毛刺扎进了皮肤,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点慌乱都可能露出破绽,多年的斥候经验告诉他,越是危急时刻,越要保持冷静。
另一个护卫走了过来,他的身材比刚才那个护卫高大一些,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脸颊。他拿起一块木炭掂量了一下,木炭的重量不轻,入手沉甸甸的。他又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烟火气扑鼻而来。“炭倒是好炭,” 他对同伴说,“看这成色,是终南山那边烧的硬炭,耐烧。” 终南山的硬炭在长安很有名,火力旺,燃烧时间长,是工坊里的首选。他转向张三,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审视的意味:“进去吧,卸在柴房,卸完赶紧出来,别到处乱逛,里面的东西不该看的别多看。”
“哎,哎,谢谢官爷,小人懂规矩,卸完就走,绝不乱看。” 张三连忙点头哈腰,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还藏着没擦干净的煤灰。他推着独轮车小心翼翼地走进坊门,车轮碾过坊内的碎石路,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铁锤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工业噪音。
新械坊内部比张三想象的还要忙碌。工匠们穿着统一的灰色短褂,短褂上沾满了各种污渍,有黑色的炭粉,有黄色的硫磺痕迹,还有暗红色的铁锈。有的工匠在锻造铁器,巨大的铁锤落下,“铛 —— 铛 ——” 的声音震耳欲聋,火星四溅,像一朵朵绽放的烟花,落在地上,很快便熄灭了;有的工匠在搬运硝石,硝石装在厚重的麻袋里,压得他们腰都直不起来,脚步匆匆,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还有的工匠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他们的表情专注,时不时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似乎在研究某个复杂的技术难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木炭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闻起来有些刺鼻,却又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那是一种为了目标而努力奋斗的气息。
张三低着头,目不斜视地推着车走向柴房。他的眼角余光却在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将工坊的布局、守卫的位置都记在心里。柴房在新械坊的西北角,是一座低矮的青砖房,屋顶的茅草有些发黄,还夹杂着几根枯草,显然有些日子没有修缮了。墙角还长着几丛杂草,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他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放着不少劈好的木柴和几堆尚未开封的木炭,木柴的截面还很新鲜,散发着淡淡的木头清香。
“吱呀” 一声,他关上柴房门,瞬间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工匠们的说话声、工具的碰撞声、蒸汽锅的轰鸣声…… 一切都清晰可闻。确认没人注意后,他才松了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煤灰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一道道黑痕,像画了一幅怪异的脸谱。
他没有立刻卸炭,而是先仔细检查了柴房的环境。柴房不大,大约只有十几平米,角落里堆着半堆草料,草料有些潮湿,散发着淡淡的草香,还夹杂着一丝霉味;墙上挂着几把砍柴刀,刀身锈迹斑斑,刀柄上的木头已经变得乌黑,显然有些年头了;房梁是粗壮的松木,上面布满了岁月的刻痕,还有一些细小的虫洞。
张三的目光落在房梁上,那里距离地面有近三米高,视野开阔,能够清楚地观察到柴房内外的动静,而且不易被人发现,是最佳的藏身之处。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弯曲,猛地纵身一跃,双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房梁,手臂上的肌肉贲张,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双臂用力一拉,身体像猴子一样灵活地翻了上去,稳稳地趴在横梁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黑色的粉末,这是武媚娘特意给他的迷药,用曼陀罗花粉和几种草药制成,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昏昏欲睡,失去反抗能力。他小心翼翼地将迷药撒在角落里的草料上,剂量不大,刚好能让偶尔进来取柴的人感到困倦,不会引起怀疑。做完这一切,他躺下来,将身体蜷缩在横梁和屋顶之间的空隙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独轮车还停在门口,木炭依旧堆得整整齐齐,像一座小小的黑塔。张三知道,他要在这里待上三天,像一只蛰伏的蜘蛛,耐心等待着捕捉关于火药的情报。柴房外传来工匠们的说话声和工具的碰撞声,这些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他闭上眼睛,养精蓄锐,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 那才是真正的行动开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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