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离京迷雾
晨雾如纱,笼罩着京城北郊的官道。
沈墨轩勒住马缰,回望身后渐行渐远的城门楼。晨光中,那座他生活了近一年的都城轮廓模糊,宛如蛰伏的巨兽。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更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身旁,秦昭雪轻声道:“慕容前辈在马车上,霜姑娘照料着。海石和巴图在前开路,护卫分列前后。”
沈墨轩点头。这支队伍共十八人:重伤未愈的慕容惊鸿及其孙女慕容霜,秦昭雪,海石与巴图两名老兄弟,外加十三名二皇子精挑细选的护卫——这些人都曾在边军服役,熟悉西北地形,身手不俗。
“走吧。”沈墨轩调转马头。
马蹄踏碎晨露,一行人向北行去。
官道两侧的农田已收割完毕,只剩枯黄的稻茬。秋风萧瑟,卷起落叶尘土,更添几分苍凉。沿途偶有商队经过,见他们这队人马气度不凡,都远远避开。
行约三十里,前方出现一座荒废的长亭。亭柱朱漆剥落,瓦檐残破,唯有亭旁一株老槐树还算茂盛,黄叶簌簌。
“公子,前方亭中有人。”海石纵马回来禀报,神色警惕,“只一人,看似文士打扮。”
沈墨轩抬眼望去。长亭中,果然坐着一人,青衫落拓,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杯。那人背对官道,望着远处山峦,背影寂寥。
待走近些,沈墨轩忽然怔住。
那人闻声转身,露出一张清瘦儒雅的面容——正是陈砚舟!
“陈大人?”沈墨轩翻身下马,快步走入亭中,“您怎会在此?”
陈砚舟起身,淡淡一笑:“等你。”
他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鬓角竟已有了白发。虽仍是那身标志性的青衫,但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
沈墨轩挥手示意队伍在亭外休整,自己与陈砚舟相对而坐。秦昭雪识趣地守在亭外。
“陈大人不是在刑部……”沈墨轩欲言又止。
“昨日已卸任,”陈砚舟替他斟满酒杯,语气平静,“今晨收到吏部文书,贬谪岭南儋州,任县丞。三日后启程。”
沈墨轩心中一震。岭南儋州,那是大雍版图最南端的荒蛮之地,瘴疠横行,历来是流放罪臣之所。县丞更是从八品微末小官——陈砚舟堂堂正三品刑部侍郎,新政干将,竟落得如此下场!
“是因为……新政?”沈墨轩沉声问。
陈砚舟举杯饮尽,笑容苦涩:“新政?哪还有什么新政。自我那日御前弹劾曹国勇未果,便知此事结局。陛下……已无力回天。”
他顿了顿,看向沈墨轩:“你以为新政失败,是因保守派势力太强?”
“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陈砚舟摇头,压低声音,“根本原因在于,陛下……自三年前那场大病后,便已力不从心。御医署用了无数珍稀药材,只能勉强维持。陛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精力大不如前。否则,以陛下早年雷霆手段,曹国勇之流,何足道哉?”
沈墨轩想起御书房中老皇帝咳血的模样,心中了然。
“陛下病重,朝局便如舟行暗流,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陈砚舟继续道,“三皇子拉拢周世昌,挪用军饷,结党营私;大皇子虽庸碌,其母族郑氏在江南根基深厚;二皇子仁弱,虽有清流支持,却无实权。而朝中老臣,如曹国勇等,趁机攫取权力,把持朝政。”
“所以新政推不动,不是因为政令不好,而是因为……陛下已无力压制各方,强行推行只会引发更大动荡?”沈墨轩恍然。
“不错。”陈砚舟叹息,“陛下最后能做的,便是维持朝局表面平衡,等待……等待一个变数。”
他看向沈墨轩,目光深邃:“而你,就是那个变数。”
沈墨轩默然。
“陛下提拔你为皇商总管,协理北疆军需,又将密旨虎符交托于你,便是将最后的希望,押在了你身上。”陈砚舟缓缓道,“但你要明白,陛下能给你的支持,有限。朝中反对你的势力,远超你想象。此去西北,步步杀机。”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推到沈墨轩面前。
“这是……”沈墨轩没有接。
“若你在西北见到镇国公杨继业,将此信交给他。”陈砚舟低声道,“他……是我舅父。”
沈墨轩瞳孔骤缩。
镇国公杨继业,竟然是陈砚舟的舅父!这层关系,朝中从未有人提及!
“很意外?”陈砚舟苦笑,“我母亲姓杨,是镇国公的亲妹妹。但她当年执意下嫁我父亲——一个寒门书生,与家族决裂。我自幼随父亲苦读,鲜少与杨家往来。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陛下……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顿,神色复杂:“舅父镇守西北三十年,手握重兵,却从不参与朝争。陛下将十万精兵交他秘密训练,是为社稷留的最后底牌。但舅父性格刚直,最恨朝中党争,尤其厌恶文官弄权。你此去,即便手持密旨虎符,他也未必肯轻易交出兵权。”
沈墨轩接过信函,入手沉重。火漆上印着一个模糊的徽记,似虎非虎。
“这信中写了什么?”
“一些往事,一份承诺。”陈砚舟没有明说,“舅父见了信,或许会多给你几分信任。但最终能否说服他,还要看你自己。”
沈墨轩郑重收起信函,拱手道:“多谢陈大人。”
陈砚舟摆摆手:“我已不是大人了。此去岭南,万里烟瘴,此生能否回京,尚未可知。这封信……就当是我为大雍,尽的最后一份力吧。”
他起身,望向北方苍茫山峦,忽然低声道:“还有一事,你要切记。”
“请讲。”
陈砚舟转身,直视沈墨轩眼睛,一字一句:“小心‘自己人’。”
沈墨轩心中一凛:“何意?”
“三皇子虽被软禁,但其党羽遍布朝野军中。曹国勇更是老谋深算,绝不会坐视你去西北掌权。”陈砚舟声音压得极低,“你的行踪,你的计划,甚至你身边的人……都可能有问题。”
“我带来的护卫都是二皇子精心挑选……”
“二皇子仁厚,但识人未必透彻。”陈砚舟打断他,“更何况,有些棋子,埋得很深。你记住,在抵达镇国公大营之前,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这话说得极重,沈墨轩眉头紧锁。
陈砚舟拍了拍他肩膀,拿起桌上酒壶,将剩余的酒洒在亭前黄土上:“此去西北,山高路远,珍重。”
说罢,他转身走向亭外拴着的一匹瘦马,翻身上马,向南而去。
青衫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拐角处。
沈墨轩站在原地,手中那封信函沉甸甸的,陈砚舟最后那句“小心‘自己人’”,如一根刺扎在心头。
“公子?”秦昭雪走进亭中,“陈大人他……”
“贬谪岭南了。”沈墨轩淡淡道,“新政,彻底失败了。”
秦昭雪默然片刻,轻声道:“那我们……”
“继续赶路。”沈墨轩走出长亭,翻身上马,“加快速度,今夜赶到百里外的青龙驿。”
队伍重新启程。
但沈墨轩的心境已与出发时不同。他暗中观察着队伍中每一个人:海石和巴图自不用说,是生死兄弟;十三名护卫分作三队,前后护卫,纪律严明;慕容霜在马车内照顾祖父,秦昭雪骑马跟在自己身侧……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可陈砚舟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黄昏时分,队伍抵达青龙驿。
这是一座不大的驿站,建在山坳中,前后只有十几间房舍。驿丞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吏,见他们气度不凡,尤其是沈墨轩那身绯色官服,连忙殷勤接待。
“大人,驿站简陋,只有八间客房可用。您看……”驿丞赔笑。
沈墨轩扫了一眼驿站环境:“无妨。护卫分两班值守,其他人好生休息。”
安排妥当后,众人简单用过晚饭。慕容惊鸿伤势未愈,早早服了药睡下。慕容霜守在祖父房内,秦昭雪与沈墨轩住相邻的两间房,海石和巴图各带几名护卫,分守前后院。
夜深了。
山中秋风格外凛冽,吹得窗纸哗哗作响。驿站外山林中,不时传来野兽嚎叫,更添几分荒凉。
沈墨轩和衣躺在床上,枕边放着那个装着密旨虎符的木匣,以及陈砚舟给的信函。他闭目养神,却毫无睡意。
陈砚舟的话在脑中回荡。
“小心‘自己人’……”
“有些棋子,埋得很深……”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沈墨轩倏然睁眼,手按枕边短刃——那是秦昭雪送他的匕首,削铁如泥。
脚步声停在门外,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
“公子,是我。”是秦昭雪的声音。
沈墨轩松了口气,起身开门。
秦昭雪闪身进来,神色凝重:“有情况。”
“怎么?”
“方才我起夜,看到后院马厩方向有人影闪过。”秦昭雪低声道,“我悄悄跟过去,发现有人动了我们的马。”
沈墨轩眼神一凛:“谁?”
“没看清,那人很警觉,我刚靠近他就溜了。”秦昭雪道,“但我检查了马匹,其中三匹的马蹄铁被动过手脚——有一枚铁钉被敲弯,若是明日急行,不出十里马蹄必伤。”
沈墨轩心中一沉。这是要拖延他们的行程!
“护卫中有谁可疑?”
秦昭雪摇头:“值守的六人都在岗位,未见异常。但驿站还有后门,那人可能是从外面潜入的。”
“未必。”沈墨轩沉吟,“也许……就是‘自己人’。”
他当机立断:“叫醒海石和巴图,但不要声张。我们暗中查。”
两人悄声出了房门。夜色深沉,驿站内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光线昏暗。
海石和巴图被叫醒后,听闻此事,皆是面色凝重。四人分头行动:海石去查护卫岗哨,巴图检查马厩和驿站外围,秦昭雪暗中监视慕容祖孙房间——虽然可能性极低,但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沈墨轩则回到自己房间,装作无事发生,暗中观察。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约莫子时三刻,后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是重物倒地。
沈墨轩立刻冲出门,只见巴图从马厩方向奔来,面色铁青:“公子,出事了!”
众人赶到马厩旁,只见一名护卫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然气绝。
沈墨轩认得此人——名叫赵四,是护卫队中的小头目,曾在西北边军服役五年,据二皇子说忠诚可靠。
“怎么回事?”沈墨轩沉声问。
巴图道:“我巡查到马厩时,看到有人影在草料堆后鬼鬼祟祟,便喝问一声。那人转身就跑,我追上去,却见赵四从另一边过来,说看到有人翻墙出去了。我们分头追,我刚追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倒地声,回头一看,赵四已经……”
“凶手呢?”
“翻墙跑了,追不上了。”巴图懊恼道,“那人对驿站地形很熟,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
这时,海石和其他护卫也闻声赶来,看到赵四尸体,皆是变色。
沈墨轩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匕首直插心脏,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赵四死前似乎很惊讶,双眼圆睁,嘴巴微张。
“搜他身上。”沈墨轩道。
海石上前,在赵四怀中摸索片刻,忽然脸色一变,掏出一块腰牌。
铜制腰牌,在灯笼光下泛着暗沉光泽。正面刻着一条蟠龙,背面是一个“珏”字。
三皇子李珏的王府腰牌!
全场死寂。
夜风吹过,灯笼晃动,光影在众人脸上明灭不定。
沈墨轩接过腰牌,入手冰凉。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护卫的脸。
这些人都是二皇子精挑细选的,都曾宣誓效忠,都有清白的背景。可如今,他们中间竟然藏着一个三皇子的内奸!
而赵四死了,是灭口?还是……
“公子,赵四他……”一名与赵四相熟的护卫颤声开口。
“他是内奸,被同伙灭口了。”沈墨轩冷冷道,“或者,他发现了同伙的身份,所以被杀了。”
他站起身,将腰牌收入怀中:“今夜起,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组。海石、巴图,你们重新排班,确保每个岗位都有我们的人盯着。”
“是!”众人应声,但气氛已截然不同。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弥合。
回到房中,秦昭雪低声道:“赵四真是内奸?那腰牌未免太明显了,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沈墨轩冷笑:“若是栽赃,手段也太拙劣。但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呢?故意留下明显证据,让我们以为是被栽赃,从而放松对真正内奸的警惕?”
秦昭雪倒吸一口凉气:“那……内奸可能还在我们中间。”
“不是可能,是一定。”沈墨轩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山林,“陈大人的警告应验了。队伍里确实有‘自己人’有问题。而且,恐怕不止一个。”
“那接下来怎么办?”
沈墨轩沉默良久,缓缓道:“将计就计。”
他转身,眼中寒光闪烁:“既然有人想拖慢我们的行程,那我们就加快速度。既然有人想探听我们的计划,那我们就放出假消息。至于内奸……总会露出马脚的。”
“可是慕容前辈的伤势……”
“顾不得了。”沈墨轩决然道,“明日一早,改走小路,直奔西北。马车太慢,给慕容前辈换乘软轿,多垫棉褥。我们日夜兼程,七日内必须进入边关。”
秦昭雪欲言又止,最终点头:“我去准备。”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墨轩,你自己也要小心。若内奸的目标是你……”
“我知道。”沈墨轩点头,“你去吧。”
秦昭雪离开后,沈墨轩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那枚三皇子府的腰牌。
粗糙的铜质,冰凉的触感,那个“珏”字在指尖格外清晰。
真的是三皇子的人吗?还是……另有其人?
陈砚舟说,曹国勇绝不会坐视他去西北掌权。那么,这内奸也可能是曹国勇的人,甚至可能是朝中其他势力安插的。
而赵四的死,更是迷雾重重。他是被同伙灭口,还是被真正的内奸杀了灭口?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内奸,只是发现了什么,所以被灭口?
沈墨轩想起赵四死前那个惊讶的表情——他看到了什么?是凶手的面容让他意外?还是凶手的身份让他难以置信?
夜风吹进窗户,带着山林深处的寒意。
沈墨轩关窗,回到床边,却没有躺下。他将木匣和信函贴身藏好,短刃握在手中,和衣靠在床头。
这一夜,驿站无人安眠。
次日天未亮,队伍便已整顿完毕。
慕容惊鸿被小心移入软轿,由四名护卫轮流抬着。马匹全部重新检查过蹄铁,干粮饮水备足。
驿丞战战兢兢地送他们出门,显然昨夜的事把他吓得不轻。
“出发。”沈墨轩翻身上马,目光扫过队伍中每一张脸。
海石和巴图在前开路,秦昭雪策马在他身侧,慕容霜陪着祖父的软轿,十二名护卫——现在是十一名了——前后护卫。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沈墨轩知道,这十一个人里,至少有一个,在暗中盯着他,等着机会。
队伍离开青龙驿,拐上一条偏僻山道。这是海石早年跑商时知道的近路,虽崎岖难行,但能缩短两日行程。
山路蜿蜒,两侧密林森森。秋日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光影斑驳。
行至午时,在一处山泉旁休整。
沈墨轩接过秦昭雪递来的水囊,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名正在饮马的护卫身上。
那人叫王虎,也是西北边军出身,沉默寡言,但身手不错。昨夜赵四死后,他表现得最为镇定,甚至主动要求值夜。
是问心无愧,还是心理素质极佳?
“公子,吃点干粮。”海石递过一块面饼。
沈墨轩接过,状似随意地问:“海石,这些护卫中,你比较熟悉谁?”
海石想了想:“赵四算是熟一些,毕竟一起喝过几次酒。其他人……王虎话少,但办事牢靠;李柱子机灵,眼力好;张大力力气大,适合抬轿……”
他一个个说过去,沈墨轩默默听着。
忽然,秦昭雪低声道:“有人。”
沈墨轩抬眼,只见山道前方拐角处,转出三个人来。
都是猎户打扮,背着弓箭,提着几只野兔山鸡。见到他们这队人马,三个猎户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让到路旁。
海石上前问路,猎户中一个年长的指了方向,说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队伍继续前行。
但走过拐角后,沈墨轩忽然勒马,回望了一眼。
那三个猎户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见他回头,年长猎户还挥手示意。
“怎么了?”秦昭雪问。
沈墨轩摇头:“没什么。”
也许是他多疑了。但那三个猎户的鞋……太干净了。常年在山林中行走的猎户,鞋上怎会没有泥污?
而且,他们的手——握弓的位置,茧子太规整,不像常年打猎形成的。
“加快速度。”沈墨轩沉声道,“天黑前赶到下一处落脚点。”
马蹄声急促起来,在山道上回荡。
沈墨轩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三个“猎户”迅速收起伪装。年长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只信鸽,放飞。
白鸽振翅,向北飞去。
翅膀掠过秋日长空,飞向百里外一座隐秘的山寨。
那里,已有人等候多时。
连续三日急行,沈墨轩一行终于接近边关。但就在第四日黄昏,他们在一处峡谷遭遇伏击!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两侧山崖滚下落石,箭矢如雨。激战中,沈墨轩赫然发现,袭击者中竟有人使的是军中制式刀法!更可怕的是,混乱中,一直沉默寡言的护卫王虎忽然暴起,一刀刺向软轿中的慕容惊鸿!秦昭雪惊呼拦截,却已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惊鸿猛地睁眼,重伤之躯竟爆发出惊人速度,一指弹开刀锋,反手扣住王虎咽喉,厉声喝问:“说!谁派你来的?!”而峡谷另一端,马蹄声如雷响起,一队黑甲骑兵正疾驰而来,为首者高举一面大旗,上书一个血红大字——“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