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老板看他们俩没动,急得一把抓住孙连城的胳膊,想把他往店里拽。
声音压得像漏气的风箱:“别看了!那是巴颂,这片儿的‘秃鹫’!他老婆又跑了……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外人管不了的!”
他话音刚落,巷子里就传来一声更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老板吓得一哆嗦,脸色更白了,继续抖着声说:“看见没……上次市场里有个伙计就多看了他一眼,半夜腿就被人打断了!这帮畜生杀人都不眨眼的,快进来!”
话音未落,巷子里的惨叫再次响起。
那个叫巴颂的男人,拎着女人的头发,把她从阴影里拖了出来。
就像扔一袋没人要的垃圾,他狠狠将她摔在满是泥污的地上。
女孩蜷缩着,碎花裙子在刚才的拉扯中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从大腿根一直裂到膝盖。
白皙的皮肤上,青紫交错,旧伤叠着新伤。
她抱着膝盖,绝望地哭泣,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巴颂似乎嫌不够,一脚踹在她的背上,用本地话嘶吼。
“还敢跑吗?啊?老子花钱买你回来,是让你跑的吗?”
吼完,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最后定格在了伊莎贝尔身上。
或许是那身清凉的打扮和出众的身材,在这片混乱肮脏的市场里,实在太过惹眼。
巴颂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和槟榔染得焦黄的牙,朝着伊莎贝尔的方向,吹了一个又长又响的下流口哨。
他那像黏腻毒蛇般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游走,最后,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肮脏的嘴唇,对着伊莎贝尔做了一个极度猥琐的顶胯动作。
那种贪婪和占有欲,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华人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瘫倒在地。
孙连城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他攥着那袋火锅食材的塑料袋,袋子被捏得咯吱作响。
而伊莎贝尔……
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这么简单的一步。
整个市场的喧嚣,在她周遭三米内突然停了下来。
之前还在吹口哨起哄的几个小混混,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噤声,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只剩下动物般的恐惧。
巴颂那张嚣张的脸,也微微一僵。他混迹街头多年,对危险的嗅觉远超常人。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和他在场子里玩弄过的那些柔弱羔羊,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那是……捕食者的眼神。
“找死吗,小妞?”巴颂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从腰后摸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试图找回场子。
伊莎贝尔嘴角微挑。
那不是笑,而是一种野兽亮出獠牙前的,残忍的序曲。
她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没有武器,但她的手,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她准备动手了。
孙连城敢用自己下半辈子的退休金打赌,不出三秒,那个叫巴颂的男人,会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被折断脖子。
然后呢?
然后整个市场会大乱,警察会来,大使馆会介入。
他,作为伊莎贝尔名义上的“上司”,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他的火锅,他的下午茶,他思考宇宙的宝贵时间,他刚刚起步的“坎巴精神文明建设”事业,将彻底宣告破产。
三秒。
孙连城的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个数字。
三秒钟,巴颂的脖子会断。
三分钟,市场会大乱。
三小时,警察和大使馆的电话会打爆他的手机。
三天,他会被无穷无尽的报告、问询和外交纠纷淹没。
在伊莎贝尔的杀气凝成实质的前零点一秒,一只手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再进分毫。
“别。”
孙连城的声音很低,异常坚定,他将伊莎贝尔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那冰冷的视线。
伊莎贝尔猛地回头,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杀意还未褪尽,带着被打断的暴躁和不解。
孙连城没有解释。
他不是怕事,更不是怂了。
他的大脑在刚刚那几秒钟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在这里动手,打死一个地头蛇,很简单。
但这是在别人的国家,一个鱼龙混杂,规则混乱的地方。用最直接的暴力解决问题,往往会引发最复杂的后果。
后续的手续、报告、调查……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不符合“咸鱼的自我修养”。
解决麻烦的最高境界,不是把麻烦当场消灭,而是用一种最省力、最一劳永逸、最不会脏到自己手的方式,让麻烦自己消失。
他看着巷口那个还在耀武扬威的巴颂,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蜷缩着哭泣的同胞。
他脸上的轻松惬意彻底消失了,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一种混杂着恶心、愤怒和极端烦躁的生理性不适感,涌上心头。
孙连城低头,看着塑料袋里那鲜红的牛百叶、白嫩的猪脑花、晶莹的鸭血……
它们仿佛在无声地哭泣,控诉着自己即将无法在滚烫的红油里升华的悲惨命运。
他甚至能闻到袋子里混杂着的,那股属于花椒和八角的辛香。
这本该是通往天堂的味道,现在却成了地狱的门票。
他妈的。
老子的火锅。
老子的牛百叶黄喉脑花鸭血肥牛卷……
孙连城的心,跟那袋还没来得及下锅的黄喉一样,凉了半截。
今天,怕是吃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