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林白的超级配合,王岩的采访任务完成的非常快。
最终,王岩示意同事收好拍摄器材,他笑着对林白伸出手:“谢谢你林白愿意接受我的采访。”
“王记者,您客气了!”林白笑的谦逊,上半身向前倾,两人握握手“只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失礼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请您喝茶。”
王岩很喜欢这个温和的年轻人,这般优秀还没有半点锋芒:“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林白笑成眯眯眼:“一定!”
团长和政委先行离去,
连长和指导员也上车送师部宣传的干事和记者同志们回去。
林爷爷和林奶奶在王叔和许叔的陪同下楼送客。
张维依然站在林白的病床边,高大的身影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一道沉静的影子。
他看着林白,目光里有欣慰,有赞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涌动。
采访顺利结束,林白的表现无可挑剔,
这本该让他松一口气,完成一项任务,
可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离别感却越来越清晰。
“林白,”张维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给五班录一段视频吧。”
林白刚从送别众人的情绪中抽离,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班长,不能视个频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以为班长能让他和战友们实时连线。
张维缓缓摇头,动作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沉稳:“我回去之后也得按时交手机的。时间紧,挨个让他们跟你通上话怕是不太现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白缠着绷带的腿上,又移回他的眼睛,“把你的问候录下来,我回去一人给他们发一份。就当……留个念想,让大家伙儿知道你挺好,还记挂着他们。”
林白的心被这“念想”二字轻轻揪了一下。
他立刻明白了班长的用意,用力点了点头:“班长,我明白了。”
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无意识用力搓揉着纯白床单的手指上,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沉默了几秒,他才鼓起勇气,声音很轻:“班长,那你……那你之后是不是就不会来医院了?”
问出这句话,林白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他能感觉到班长关切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头顶。
张维只觉得鼻腔深处猛地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几乎要冲上眼眶。
他用力压下那股湿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轻松:“嗯。医生说了,你小子恢复的很快,应该是不用我了。”
他试着勾起嘴角,对上林白抬起的、写满依赖的眼睛,“怎么,没享受够班长对你这‘一对一’的VIp贵宾待遇?”
他刻意加重了调侃的语气,想冲淡那弥漫开来的离愁。
林白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反驳班长的玩笑话,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同时鼻腔里溢出一点极其细微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应答:“嗯。”
这一个字,轻轻巧巧,却像块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张维的心尖尖上。
他猛地用舌头死死抵住腮帮内侧的软肉,牙齿用力到腮边的肌肉都微微鼓起,心里翻江倒海地暗骂了一句:
“妈的!老子现在这感觉,真他娘的像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一种混杂着心疼、不舍和无奈的巨大情感洪流在他胸腔里奔腾撞击。
然而,情感再如何汹涌,张大班长依旧是那个以钢铁意志和绝对服从为天职的军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奔腾的情绪压回深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沉着,甚至带上了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我今天就得回去,之后具体怎么安排,得听首长指示。”
话虽如此,两人心里都明白。
林白的伤情已稳定,部队任务繁重,张维身为一班之长,不可能长久脱离岗位。
如果林白无法尽快康复归队,那么今天这一面,很可能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甚至……
未知期限内的最后一面了。
这个认知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淹没了林白。
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似是要把堵在喉咙口的所有话语都吞咽下去,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阻碍倾泻而出。
最终,他只是艰涩地吐出两个字:“班长……”
那我伤好了,还能和你走吗?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赤裸裸的不舍,
像受伤的小动物,几乎要将张维的心融化。
张维的眼眶瞬间酸胀得厉害,视野甚至有些模糊闪烁。
这份赤裸的情感冲击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林白,面朝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开的蔚蓝色的天空。
“林白啊,你……” 他开口,想叮嘱些什么,想安慰些什么,想承诺些什么……
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感。
他终究没能说下去。
强行中断的话语带着一丝狼狈的颤音。
“你先……你先录着吧。” 张维的声音闷闷地从背影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的、过分的轻松,“班长去个洗手间。”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逃也似地,脚步仓促却异常沉稳地迈了出去,三两步就消失在病房门口,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或者刻意忽略了——
这间病房,本身就配有独立的盥洗室。
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又只剩下林白一个人。
床上的林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垮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长缓慢的呼吸,胸膛起伏着,努力平复汹涌的心潮和眼底的酸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眼神虽然还带着湿意,却已经重新透出年轻人特有的那股韧劲儿。
他摸索着拿出班长留给他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找到了录像功能,按下了开始键。
他将镜头对准自己,背景是雪白的枕头和墙壁。
起初,他的眼神还有些许飘忽,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焦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努力灿烂的微笑,尽管眼角还有些微红:
“五班的大家,我是林白。我……” 他的脑子很乱,声音顿了一下,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但随即又被强行压下,笑容更深了几分,“我很想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