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氏那场自焚的冲天火光,与朱曼娘无声无息沉于河底的结局,仿佛两记沉重的休止符,为宁国府内部绵延多年的阴私恩怨画上了句点。然而,这并非风暴的终结,而是另一场更为宏大、也更为必要的清算的开端。朝堂之上,那由荆王余党与小秦氏联手掀起的污浊浪潮,必须被彻底荡涤,方能还大周朝局一个朗朗乾坤。
静心庵的灰烬尚未完全冷却,河中的涟漪早已平复,但宣政殿内的气氛,却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滴血验亲闹剧中被当场拿下的御史、杂货铺掌柜、内侍、地痞,以及后续顺藤摸瓜揪出的荆王党羽,连同截获的伪造密信、往来指令等铁证,已尽数呈于御前。
年轻的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一份份翻阅着那些供词与物证,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握着卷宗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不仅仅看到了对顾廷烨的构陷,更看到了这些蠹虫是如何结党营私、窥探军机、甚至不惜以边关将士的鲜血和国土安危为筹码,来满足一己私欲和权力倾轧!这已非简单的党争,而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尤其是那几封险些酿成大祸的伪造密信,字字句句,皆是对他这皇帝、对这朝廷的恶毒挑衅与背叛!想到自己竟一度被这些宵小蒙蔽,对顾廷烨生出猜忌之心,甚至下旨令其闭门思过,行那屈辱的滴血验亲,一股混杂着震怒、羞愧与后怕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砰!”皇帝猛地将手中的卷宗重重摔在御案之上,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惊人。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众卿都看看吧!”他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看看这些国之蛀虫,都做了些什么好事!结党营私,构陷忠良,窥探军机,伪造书信,通敌……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这大周的江山社稷?!”
他每说一句,殿内官员的头便垂得更低一分。那些曾与荆王党羽有过往来、或是在风浪中保持缄默乃至推波助澜之人,更是汗出如浆,股栗不已。
“若非宁国公夫妇明察秋毫,布局深远,截获铁证,朕险些……险些自毁长城,铸成大错!”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那是惊魂未定的后怕,“此风绝不可长!此辈绝不可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转为斩钉截铁的冰冷:
“传朕旨意!”
内侍监官员立刻躬身应命,准备记录。
“荆王(虽未直接参与此事,但为其党羽首领),纵容属下,结交罪妇,窥伺朝局,其心可诛!念其宗室,削其王爵,贬为庶人,圈禁皇陵,非死不得出!”
“所有涉案荆王余党,凡三品以上者,夺职抄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三品以下者,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御史周正清等,身为言官,不思尽忠职守,反攀附逆党,构陷国公,罪加一等!革职查办,家产充公,本人……斩立决!”
“其余一应参与散布流言、收买内侍、伪造文书之人,按律从严处置!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该问斩的问斩!”
一道道旨意,如同冰冷的刀锋,精准地落下,将盘踞在朝堂之上的毒瘤,连根剜除。没有宽宥,没有犹豫,只有雷霆万钧的清算。这是皇帝在宣泄怒火,更是在重塑权威,向所有人宣告,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旨意宣毕,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那被判斩立决的周正清等人,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被如狼似虎的殿前侍卫拖了出去,留下一路绝望的哀嚎。
处理完了罪魁与帮凶,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一直静立班首,面容沉静如水的顾廷烨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庆幸,更有前所未有的倚重。
皇帝缓缓走下御阶,来到顾廷烨面前,竟亲手将他扶起(顾廷烨在听旨时依礼躬身)。
“顾卿,”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真挚的歉意与激赏,“此番,是朕失察,委屈你了,也委屈了团哥儿。”
顾廷烨神色平静,躬身道:“陛下言重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今真相大白,魑魅伏诛,臣心甚慰。”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臂,感慨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顾卿之忠,之能,朕今日,深有体会。”他顿了顿,声音提高,确保殿内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即日起,恢复顾卿枢密使之职,总揽全国军政!加封太子太保,赏黄金千两,帛千匹,以示抚慰与嘉奖!”
“黑石口之败,乃逆党构陷所致,非战之罪。边关防务重整,一应事宜,朕皆委于顾卿,望卿能尽快稳定局势,一雪前耻!”
官复原职!加封太子太保!全权处理边务!
这不仅仅是恢复原状,更是将更大的权力和信任,赋予了顾廷烨。经此一役,他不仅彻底洗刷了冤屈,其威望、其圣眷,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臣,顾廷烨,领旨谢恩!必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信重!”顾廷烨肃然行礼,声音沉稳有力。
这一刻,所有忠于顾廷烨的官员,如英国公、沈从兴、盛长柏等人,心中巨石落地,面露欣慰与振奋。而那些曾经摇摆观望者,更是暗自凛然,深知从今往后,这位宁国公在朝中的地位,已是真正的坚不可摧,无人能及。
笼罩在朝堂上空数月之久的政治阴云,在此刻,被皇帝的雷霆之怒和顾廷烨的沉冤得雪,彻底驱散。一场巨大的政治危机,以构陷者的彻底覆灭和忠臣的更加显赫而告终。顾廷烨不仅安然度过了这场风暴,更借此东风,将自身的权力与威望,推向了一个更加稳固、更加令人瞩目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