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通过后的第七天,新希望城中央广场。
雷娜站在高台上,面前是全息投影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太阳系模型。晨光透过大气屏障,在她银灰色的战甲上镀了一层惨淡的金色。台下站着的不再是欢呼的民众,而是沉默的军队代表、科学家、工程师,以及通过全息影像连接的全球三十八个主要聚居地的负责人。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宣布什么。
“公投结果已经确认。”雷娜的声音透过扩音系统传遍广场,平静得近乎冷酷,“百分之五十八的公民同意启动恒星引擎计划。根据联邦紧急状态法,该决议即时生效。”
她身后,太阳系模型开始变化。
戴森球的十二条规则滑轨亮起银白色的光芒,像神经突触一样延伸,连接到每一颗行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星——四颗气态巨行星的轨道开始缓慢收缩,向太阳系外围移动。它们在计划中将成为“引力帆”,用自身的巨大质量牵引整个系统的移动。
地球、火星、金星、水星——四颗岩质行星的轨道则向太阳靠拢。它们会组成内圈防护阵列,由戴森球直接供能,维持基本的生态循环。
而小行星带,那些漂浮在火星和木星之间的亿万块碎石,将在接下来九十天内被全部采集、熔炼、重塑,构筑成环绕整个太阳系的“奥尔特护盾”——一层厚达零点三光年的、由规则碎片和物质尘埃组成的缓冲带。
“九十天。”雷娜伸出三根手指,“从现在开始倒计时,九十天后,恒星引擎将正式点火。届时,整个太阳系——从太阳到最外围的奥尔特云——将作为一个整体,脱离银河系旋臂,驶向虚无海。”
台下依然沉默。
没人欢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代价。
“在这九十天内,”雷娜继续,“我们需要完成以下工作。”
她身后的全息投影切换成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
“第一,人口迁移。根据引擎设计参数,太阳系移动过程中,只有内圈四颗行星和主要卫星能够维持基本生命支持系统。外圈所有殖民地、空间站、资源开采点,必须在六十天内全部撤离。”
列表上跳出一个数字:二百七十万人。
那是生活在外圈的所有人口——木星轨道上的矿工、土星冰环下的科研站、天王星极地开采平台、海星深空观测站……他们需要在六十天内,乘坐有限的运输舰,跨越数亿公里,挤进已经饱和的内圈。
“第二,资源整合。”雷娜的声音没有起伏,“内圈所有非必要工业生产全部停止。农业转为全自动化垂直农场模式,最大限度节约空间和资源。所有娱乐设施、文化场所、教育机构……除必要生存保障外,全部转为战时储备库。”
又一组数字跳出来:
关闭剧院、博物馆、图书馆:十七万四千座。
停止非必要工业生产线:八十三万条。
拆除体育场、游乐园、公园:九千六百处。
每一条背后,都是文明的自我阉割——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他们必须亲手埋葬那些让“活着”有意义的东西。
“第三,”雷娜顿了顿,这是最难说出口的部分,“人口……筛选。”
全场的气氛骤然紧绷。
“根据引擎承载极限和生态循环系统的容量计算,”她看着台下每一双眼睛,没有回避,“内圈最终能够稳定承载的人口上限是:十四亿七千万。”
一个简单的减法。
当前全球人口:三十八亿四千万。
最终能活下来的:十四亿七千万。
这意味着——
“二十三亿七千万人,”雷娜一字一顿,“无法登上这艘方舟。”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第一声啜泣响起。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那些身经百战的军人、那些看惯生死的科学家、那些在废土时代挣扎活下来的幸存者——此刻都像孩子一样,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
“筛选标准已经制定。”雷娜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基于年龄、健康状况、专业技能、基因多样性、以及……对文明延续的贡献值,综合评分。前十四亿七千万人获得登船资格,其余人……”
她没有说下去。
不需要说。
所有人都知道“其余人”会面临什么——在引擎点火前,被集中安置在特定区域,注射无痛苦的安乐药剂,然后在睡梦中停止呼吸。他们的遗体会被回收处理,转化为生态循环系统的有机质补充。
用死者的身体,供养生者的未来。
“这不公平!”台下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一个年轻军官推开人群冲上前,他的军衔标识显示是木星防卫舰队的中校。年轻人脸色涨红,眼睛里全是血丝:“凭什么由你们决定谁活谁死?!凭什么那些政客、那些富豪、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能排在前列?!我父母在木卫三开采站工作了三十年!他们为联邦供应了三分之一的氦-3!现在就因为他们是普通工人,贡献值不够高,就要被抛弃吗?!”
他的质问像刀子,捅破了那层虚伪的平静。
更多声音响起:
“我女儿才三岁!她有什么错?!”
“我在废土时代救了七百多人!那些记录呢?!为什么不计算在内?!”
“这是屠杀!是文明史上最卑劣的屠杀!”
人群开始骚动。士兵们握紧了武器,科学家们往后退缩,工程师们面面相觑。愤怒和绝望像岩浆一样在广场上翻滚,随时可能喷发。
雷娜没有动。
她只是站在那里,等嘶吼声稍稍平息,然后说:“你说的对,这不公平。”
年轻的军官愣住了。
“生命本身就不公平。”雷娜走下高台,走到他面前。她比对方矮半个头,但气势压倒了一切,“有人生在战前,享受过完整的文明。有人生在废土,从记事起就在为一口干净的水拼命。有人生在星际时代,却因为一次轨道事故变成孤儿。”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
“公平?如果讲公平,我们五十年前就该死在低语者的精神污染里。如果讲公平,江辰不该一个人扛着整个文明的希望消失在高维空间。如果讲公平——”
她指向天空,指向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之外:
“——外面那些等着吃我们的东西,就该先问我们同不同意被吃!”
广场再次安静下来。
“但宇宙不讲公平。”雷娜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耳语,“它只讲规则。弱肉强食的规则,适者生存的规则,冰冷残酷的规则。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讨论公不公平,而是在这套规则下,找到一条——哪怕只有一条——能让文明存续的路。”
她转身回到高台,调出一份数据:
“筛选标准是公开的,所有算法开源,所有评分透明。我,雷娜·克劳馥,联邦现任元首,在系统里的评分是——第九千四百七十三万位。”
人群发出惊呼。
“按照这个排名,”雷娜平静地说,“如果我现在发生意外死亡,我的位置会自动由第九千四百七十三万零一位递补。我没有任何特权,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三十八亿分之一的数字。”
她顿了顿:
“但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修改规则。”
全息投影切换成一个投票界面。
“现在,全民二次公投。选项一:维持现行筛选标准,按贡献值排序。选项二:随机抽签,三十八亿人每人一个号码,抽到前十四亿七千万的登船,其余人……接受命运。”
她看着台下:
“选择权在你们。”
---
投票在死寂中开始。
没有讨论,没有争辩,每个人只是默默调出个人终端,按下选择。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十五分钟——当生死被简化为二选一的按钮时,人类会变得异常高效。
结果公布:
选择维持贡献值排序:百分之六十一。
选择随机抽签:百分之三十九。
大多数人,选择了“不公平”但“理性”的方案。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完全随机,可能会抽中太多老人、病患、孩童,而失去维持文明运转必需的科学家、工程师、医生。那等于让所有人都死——只是晚死几十年而已。
年轻军官看着结果,踉跄后退,然后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
他输了。
他的父母也输了。
但文明……可能因此赢了。
雷娜没有安慰他。她只是转身,对身后的技术团队说:“启动筛选程序。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所有人口评分排序。第七十三小时,公布名单。”
“那……那些落选者呢?”技术主管声音发颤。
“给他们十天时间。”雷娜闭上眼睛,“十天时间告别,了结心愿,留下想留下的东西。第十一天凌晨零点,开始……集中安置。”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
“安置过程全程录像,建立数字档案馆。每一个离开的人,名字、生平、遗言、影像……全部保存。等我们抵达新家园,这些档案会成为新文明的第一座纪念碑。”
“碑文我都想好了——”
她睁开眼睛,泪水终于滑落:
“此处长眠着二十三亿七千万人,他们用死亡,为活着的人换来了星空。”
命令下达。
机器开始运转。
全球三十八亿人的数据像潮水一样涌入中央处理器——年龄、学历、职业、贡献记录、医疗档案、基因序列、甚至社交媒体上的每一条发言、每一次点赞、每一个转发……都被转化为冰冷的分数。
算法是公平的,因为它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残忍。
一个在废土时代救过一百人的老兵,因为年过六十、患有辐射后遗症,分数低于一个二十五岁、身体健康但从未上过战场的程序员。
一个培育出抗辐射小麦的农学家,因为研究成果是团队合作,个人贡献值被稀释,排名落在了一个独自发明了新型净水器的工程师后面。
一个生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因为“生育贡献”在算法中的权重只有0.7,输给了一个发表过五篇顶级论文的单身科学家。
每一分差距,都意味着生死。
第七十三小时,名单公布。
全球网络在那一秒彻底瘫痪——不是因为技术故障,是因为三十八亿人同时登录查询结果产生的数据海啸。
新希望城东区,沈淑华和陈海坐在社区的公共查询屏前。
屏幕闪烁,跳出结果:
沈淑华,公民Id:Nh-3847-2916
年龄:85
综合评分:17,384,291,547(排名:第31亿9427万位)
登船资格:否
陈海,公民Id:Nh-1928-4735
年龄:79
综合评分:16,928,473,512(排名:第32亿1583万位)
登船资格:否
两人对视一眼。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太多表情。
“果然啊。”沈淑华笑了笑,皱纹堆叠的眼睛里有种释然,“我就说,我们这种老骨头,不该占年轻人的位置。”
陈海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在废土时代冻掉过两根手指,剩下的三根像枯树枝一样粗糙,但握得很紧:“也好。不用再折腾了。我这身体,就算上了船,也撑不到新家园。”
他们身后,社区里陆续响起哭声。
有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尖叫:“为什么?!我儿子才两岁!他什么都没做错!”
有中年男人砸碎了查询屏,怒吼:“我为了联邦丢了一条腿!现在你们告诉我我不够格活?!”
有老夫妻相拥而泣,什么也没说。
沈淑华站起身,轮椅的电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她调转方向,看向社区中心——那里曾经是夜校,她教过无数孩子识字、算数、唱那些快被遗忘的战前歌谣。
“我想最后讲一堂课。”她说。
陈海点头:“我陪你。”
他们来到社区中心。出乎意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落选者。老人、病患、伤残者、还有那些评分垫底的普通人。他们安静地坐着,像等待审判的囚徒,但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认命后的平静。
沈淑华被陈海推上讲台。
她没有教案,没有投影,只是看着台下那一张张脸。
“我八十五岁了。”她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厅都能听见,“我经历过三次文明毁灭——第一次是旧世界核战,我那时五岁,躲在防空洞里,听着外面爆炸声持续了三天三夜。第二次是废土时代,我二十五岁,为了半瓶干净的水,用石头砸碎了一个掠夺者的头。第三次是低语者降临,我七十五岁,看着天空变成银灰色,身边一半的人发了疯。”
她顿了顿:
“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但每一次,我都活下来了。”
台下有人开始抹眼泪。
“活下来不是因为我多厉害,是因为总有人挡在我前面。”沈淑华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父母把我塞进防空洞,自己死在外面。废土时代,一个陌生人把最后一口水分给我,然后脱水而死。低语者来的时候,我邻居那个年轻姑娘,用身体挡住精神污染的扩散,让我有时间逃进避难所。”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窗外,指向天空:
“现在,轮到我们了。”
大厅里响起压抑的哭声。
“我们老了,病了,没用了。”沈淑华笑了,笑得很坦然,“但我们还可以做最后一件事——把位置让出来,让那些更年轻、更健康、更能为文明创造未来的人,替我们活下去。”
她看向角落里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那个女人评分很高,但她的孩子因为年龄太小、医疗记录有先天性心脏病风险,被算法判定为低优先级。
“你,”沈淑华对她说,“带着孩子上船。我的名额给你。”
女人愣住了,然后疯狂摇头:“不……不行……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沈淑华很平静,“我八十五了,就算上了船,也活不到新家园。但你孩子才六个月,他可能在新世界活八十五年,一百八十五年。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她转向全场:
“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们的家人、朋友、甚至陌生人,有谁在名单上,但想带的人不在,来找我。我帮你们……换票。”
“用我们这些注定要死的人的名额,换那些可能活几百年的人上船。”
“这不是牺牲,这是投资。”
“投资文明的未来。”
大厅里死寂了几秒。
然后,一个坐轮椅的老人举起手:“算我一个。我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把我名额给我孙女,她在名单上,但她想带她男朋友一起走——那小子是个工程师,评分就差一点。”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名额给我儿子。”
“给我女儿。”
“给我学生……”
“给我邻居那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
声音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大厅。
陈海握紧沈淑华的手,低声说:“你这堂课……讲得真好。”
沈淑华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
“原来当英雄,”她轻声说,“是这种感觉。”
---
同一时间,轨道船坞。
林薇站在观察窗前,看着外面繁忙的景象。数以万计的工程舰像工蜂一样穿梭,将小行星带的碎石拖拽过来,熔炼成合金板材,拼接成奥尔特护盾的基座。更远处,木星和土星的轨道调整已经肉眼可见——两颗气态巨行星正在缓缓“下沉”,像巨轮收起船锚。
她的银灰色右眼平静无波,但左眼的瞳孔深处,那个旋转的几何图案又出现了。
“它”在催促。
“还有八十三天。”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听觉,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八十三天后,大餐开始。我很期待……你们会用什么方式烹饪自己。”
林薇没有回应。
她只是调出个人终端的筛选结果:
林薇,公民Id:R&d-0001-0000
年龄:生理年龄32\/实际存活时间427
综合评分:无法计算(意识结构异常)
登船资格:特殊保留(引擎锚定候选人)
特殊保留。
不是生,不是死,是比死更残酷的永恒监禁——她的意识将被剥离肉体,固定在引擎核心,承受高维存在的规则冲击,像永动机的燃料一样被持续燃烧。
而且因为“咀嚼者”的污染印记,她的意识结构已经变质,成了唯一符合锚定要求的选择。
没有退路。
身后传来脚步声。雷娜走到她身边,同样看着窗外。
两人沉默了很久。
“名单公布了。”雷娜先开口,“全球骚乱三百七十四起,暴力冲突九十八起,自杀……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一人。这只是第一小时的数据。”
林薇没有回头:“预料之中。”
“沈淑华在组织落选者‘换票’。”雷娜的声音很轻,“她用自己社区做试点,已经协调了一千七百多个名额的转让。其他聚居地开始效仿。可能……最后自愿放弃登船资格的人,会超过算法筛选出的落选者。”
“人类总是这样。”林薇终于转过头,左眼的几何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发光,“平时自私、短视、内斗不休。但真到了要完蛋的时候,反而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辉。”
她顿了顿:
“江辰看到的话,应该会笑吧。”
雷娜看着她那只异常的眼睛:“你还能撑多久?”
“引擎启动前没问题。”林薇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它在等我被锚定。一旦我的意识被固化在规则层面,它就可以通过污染印记直接‘品尝’——比吞噬整个太阳系更省力,也更美味。”
“那如果——”
“没有如果。”林薇打断她,“锚定必须完成。否则引擎无法启动,所有人都得死。”
她转身面对雷娜:
“但我有个条件。”
“说。”
“锚定仪式,要在引擎点火前七十二小时进行。”林薇说,“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内,我的意识会保持完整,可以继续工作。我要用这三天……给它下一剂猛药。”
雷娜皱眉:“什么意思?”
“咀嚼者以规则为食,以有序为餐。”林薇的左眼旋转加速,“但它有一个弱点——它只能消化‘稳定’的规则。如果规则本身处于剧烈的‘相变’状态,它吞下去,就会被烫伤。”
她调出一份数据模型:
“这是我根据高维存在牢笼的结构,设计的反向污染方案。锚定完成后,我的意识会成为连接牢笼和现实的通道。正常情况下,这个通道是单向的——牢笼的能量通过我,转化为推动力。”
“但如果……我把通道反过来呢?”
模型上,能量流向突然逆转。
“用我的意识作为媒介,把‘咀嚼者’的污染印记,反向注入高维存在的牢笼。”林薇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两个高等存在的规则结构在我体内碰撞、湮灭、产生超乎想象的规则暴走。这种暴走会通过引擎传递到整个太阳系,让我们的规则进入极度不稳定的‘沸腾’状态。”
她看着雷娜:
“到那时,咀嚼者如果还敢吞——吞下去的就是一颗规则炸弹。炸不炸得死它我不知道,但至少能崩掉它几颗牙。”
雷娜盯着模型,看了很久。
然后她说:“那你会怎么样?”
“我?”林薇笑了,“我作为炸弹的引信,当然会……粉身碎骨。意识彻底消散,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比永恒的折磨好,对吧?”
“江辰如果回来——”
“他不会希望我永远受苦。”林薇轻声说,“而且……万一他真的回来了,发现我把自己变成了炸弹,把太阳系变成了刺猬,把那些想吃我们的东西炸得满脸开花——他可能会夸我干得漂亮。”
她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也可能气得骂我蠢。”
雷娜没有说话。她只是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林薇。
这个拥抱持续了十秒钟。
然后雷娜松开手,后退一步,行军礼。
“三天时间,我会安排好。”她说,“你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调用最高权限。任何人、任何部门,不得阻拦。”
林薇点头:“谢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雷娜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如果……如果江辰真的回来了,告诉他——”
她没说完。
因为说不出口。
但林薇懂了。
“我会的。”她说。
门关上。
观察窗外,木星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有轨道,像一个巨大的琥珀色眼睛,凝视着即将开始逃亡的太阳系。
林薇摸了摸左眼的印记,低声说:
“听到了吗?我们要请你吃一顿大的。”
印记微微发烫。
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