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使臣退下后,沈知微将手中那份急报轻轻放在案角。她没有立刻翻看接下来的奏折,而是抬眼看向殿外。天光已亮,宫道上的积水被扫到了两侧,几片落叶浮在水面,随风打转。
她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女训新解》。这是裴砚前日批阅过的书,封面上还留着他的一行朱批:“女子通经义,方可理家国。”
她合上书,召来内侍:“请科举主考官,半个时辰后凤仪宫见。”
主考官来时带着厚厚的名册和一叠考生名录。他年过五旬,须发微白,走路时背挺得笔直。沈知微让他坐下,亲自倒了一盏茶。
“这次女科,是全国头一回。”她说,“各地贡院都准备好了?”
“回娘娘,一切按章程办。考场封闭三日,纸笔统供,监考由礼部与都察院共派。”
沈知微点头,又问:“士族那边可有动静?”
主考官顿了顿:“有人递话来说,家中女儿自幼读经,不必严查。”
她没接话,闭上眼,心中默念启动心镜系统,目标锁定眼前之人。
三秒后,机械音在脑中响起:【读取成功——“他们要在裙衬里夹纸条,我已经拦不住了。”】
她睁开眼,神色未变。
“那就从源头防起。”她说,“开考前一个时辰,所有考生脱履入殿,衣襟袖口一律翻开查验。纸张厚度超过两层的,当场拆验。”
主考官脸色一紧:“这……怕是要惹非议。”
“非议由我来担。”她站起身,“你只管执行。舞弊不止,新政就立不住。”
主考官低头应下,起身告退。
三日后,京城贡院。
天还没亮,数百名女子已在门外列队。她们穿着素色襦裙,发髻整齐,手里提着考篮。有些是寒门医户之女,有些来自商贾人家,也有几位是戍边军官的女儿。
检查开始后,秩序井然。但当一名穿藕荷色衫子的女子走过时,监考副官发现她裙摆边缘缝线颜色略深。剪开一看,里面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密密麻麻抄着《诗经》注解。
消息传到偏殿,沈知微正在喝茶。
“再查。”她说,“凡是衣料异常、鞋底过厚、发簪中空的,全部拆验。”
她再次启用系统,这次对准的是负责东区巡查的一名副监考。
三秒后,声音落下:【读取成功——“王家小姐的答卷已经写好,只要她照抄就能中榜。”】
她放下茶盏,命人带这名副监考进来。
审问很快有了结果。背后牵出三家大族,都在考前为女儿准备了标准答案,有的藏在绣鞋夹层,有的缝进肚兜,甚至有人把小抄卷成细条塞进发钗管中。
搜查持续到巳时末。
三百七十二份夹带被收缴上来,堆满了礼部小厅。
沈知微亲自到场。她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些被摊开的小纸条,有的字迹娟秀,有的歪歪扭扭,内容全是四书五经的重点段落。
“把这些东西,搬到午门前。”
正午阳光炽烈。
百官被召集至文华殿外,百姓也围在宫墙附近。沈知微立于高台,身后是一排火盆。
“今日所焚者,非书,非经,乃私心与侥幸。”她说,“科举为国选才,不容玷污。凡涉舞弊之家,子女三年内不得再试。”
火盆点燃。
纸片翻卷着腾起,灰烬飞向天空。有人低头不语,有人面色铁青。
放榜那日,天气晴朗。
金榜挂出时,人群一片哗然。
状元林婉儿,十七岁,父为乡间郎中;榜眼苏芸,十六岁,母早亡,靠卖绣品维生;探花赵清漪,十八岁,兄长在北境戍边。
三人皆无背景,却文章出众。
街头巷尾立刻传开。“寒门女儿也能登金殿!”有人说。“我家闺女昨夜还在背《论语》,今天就敢说要考状元!”
茶楼里,说书人拍案而起:“列位听真!从前女子只能学女红,如今也能执笔论天下!沈后一道令下,文脉重开!”
消息传进宫时,裴砚正在批阅军报。
他放下笔,拿起三甲试卷逐一看过。良久,抬头问身边近臣:“你们谁能当场写出这样的策论?”
无人答话。
他起身走向文华殿,亲自召集群臣议事。
大殿之上,他举起榜单:“朕观三甲文章,引经据典,条理分明。若有不服者,现在可以上前辩驳。”
群臣肃立,无人出声。
他望向凤仪宫方向,声音低了些:“知微所行,皆为天下开路。女子才情,何曾输于男儿?”
这话很快传入市井。
百姓纷纷称颂。有老儒生在家门口贴出新写的对联:“女儿亦可通经史,门户何须论高低。”私塾先生开始接收女童报名,连偏远州县都有人家连夜送女儿进城求学。
当晚,沈知微在凤仪宫翻看三甲试卷副本。
她将林婉儿的策论多读了一遍。上面写道:“民之疾苦不在山高水远,而在官不肯听。若女子能言政事,则万家灯火皆有所托。”
她合上纸页,提笔写下一行字:“设女子讲学堂,每年遴选十人入翰林院见习。”
内侍轻步进来:“娘娘,礼部尚书在外候见,说是关于明年科举考场规制的事。”
她点头:“让他等一会儿。”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檐角。宫灯次第亮起,映在青砖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金。
她伸手摸了摸案头那本《女训新解》,指尖划过裴砚留下的朱批。
远处传来更鼓声。
她刚要开口吩咐下一步事宜,忽听得殿外一阵急促脚步,一名谍网女官奔进庭院,手中紧握一封密函,额角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