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陆家嘴的天际线在晨雾中渐次清晰,金茂大厦的尖顶刚触到第一缕阳光时,我已经在触控屏上划完了三份海外子公司的财务报表。指尖在新能源板块季度增长率23%的数字上停顿两秒,这串数字背后是三百多个日夜的攻坚,可此刻我无暇欣慰——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触到一片微凉,昨晚为了敲定与沙特阿美的合作细节,我和法务团队熬到凌晨三点,眼下的淡青色遮瑕都快盖不住倦意。桌上的黑陶茶杯还温着,是林薇一早泡的普洱,醇厚香气漫过鼻尖,却驱不散我脑子里盘旋的合作条款,尤其是关于技术授权的保密协议,总觉得还有疏漏。
“汪总,董事会成员已经在三号会议室等候,张副董提前十分钟就到了,还拉着李董事他们说悄悄话呢。”秘书林薇的声音透过内线传来,尾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提醒。她跟着我五年,最清楚我的脾气——表面冷静如冰,实则对董事会那些明争暗斗门儿清。我对着内线轻“嗯”一声,补充道:“让公关部把今早《财经周刊》的样刊送一份到会议室,另外把新能源子公司的安全整改报告副本也带上,每一页都要盖公章,我要让某些人看清楚,我汪绿萍做事,从不会敷衍。”
我对着玻璃幕墙理了理深灰色西装套裙的领口,镜中的女人三十四岁,眉眼锋利得像精心打磨的刀,却未施粉黛——不是没时间化妆,是觉得在董事会上,妆容再精致也抵不过实打实的业绩。只有耳后一抹淡金色的香水痕迹泄露了些许柔和,那是集团旗下香水品牌的限定款,前调是佛手柑,后调藏着我偏爱的白松木香,还是当年父亲在世时,特意让人给我调的香,他说“女孩子总要有点自己的味道,不用藏起温柔”。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表情柔和些,却发现肌肉都有些僵硬,这三年紧绷的神经,早就把我的笑容磨得只剩职业化的弧度了。
推开门的瞬间,会议室里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骤然停歇,连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十位董事齐刷刷转头看来,目光里有审视,有敬畏,更多的是老派企业家对年轻掌权者的复杂情绪——尤其是几位跟着我父亲打天下的元老,总觉得我一个女流之辈,太急于求成,把汪氏的“稳”丢了。我径直走向主位,黑色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在为这场会议敲下定音鼓,每一步都稳得没有丝毫摇晃,这是父亲教我的,“走路要稳,说话要准,才能镇得住场”。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我将平板电脑放在桌案上,屏幕自动投射出集团年度战略图,指尖在屏幕上一点,红色的箭头直指“世界百强”的标注,“首先通报一个好消息,根据《财富》杂志最新数据,汪氏集团以年营收4200亿美元的成绩,从去年的213位跃升至98位,正式进入世界百强。”我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面色紧绷的元老,“这个成绩,是在座各位和全体员工一起拼出来的,当然,更离不开我父亲当年打下的基础。我知道有人觉得我激进,但这份百强榜单,就是对‘激进’最好的回应。”
话音刚落,坐在右侧的李董事率先鼓掌,脸上堆着笑:“绿萍啊,真是年轻有为!当年汪老董事长把担子交给你时,我还跟张副董嘀咕,说这孩子会不会压不住场,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捧了我,又把“质疑”的帽子扣给了张副董。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接他的话——在董事会上,过多的客套只会让人觉得你底气不足,父亲教过我,“用成绩说话,比说一万句场面话都管用”。
指尖轻点屏幕,切换到产品矩阵图,上面三个核心板块的图标都亮着金色的光芒:“新能源板块的光伏组件订单排到了明年三季度,中东和非洲的代理天天催货,甚至愿意预付50%的定金;珠宝设计线拿下了戛纳电影节的独家赞助,下周明星走红毯戴的就是我们的‘星芒’系列,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个高端客户预定同款;日用品事业部的氨基酸洗护系列,在天猫618期间销量破亿,复购率达到45%,远超行业平均水平。”我把数据报表往桌中央一推,“这三个核心板块,都进入了各自领域的消费者喜爱榜单,具体数据公关部会整理成册发给各位,有疑问的现在可以提。”
会议室安静了两秒,张副董终于开口,他把手里的保温杯往桌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积蓄气势:“成绩确实亮眼,但风险也不能忽视。上周新能源子公司的安全生产事故,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已经被媒体曝光了。现在网上都在说,汪氏为了赶工期不顾安全,还有人把这事跟你去年强推的‘百日攻坚’计划联系起来,说你为了冲业绩,连员工的命都不顾。”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报纸,“啪”地拍在桌中央,头版标题格外刺眼——《商界女魔头的铁腕代价:汪氏新能源车间现安全隐患》,“绿萍,你看看这标题,‘女魔头’,这是把我们汪氏的脸都丢尽了!”
“更麻烦的是,这篇报道还翻出了你三年前辞退老员工的旧事,说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血无情。”张副董的声音越来越沉,目光扫过在座的董事,“咱们汪氏是靠口碑起来的,当年汪老在的时候,最看重的就是‘安稳’二字,从来不会为了业绩冒这么大的风险。那些老员工跟着汪老这么多年,你说辞退就辞退,本来就有人不服气,现在正好被人抓了把柄,这对集团的声誉影响太大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得像灌了铅。我拿起报纸,指尖划过那些尖锐的字眼,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张副董倒是消息灵通,不过我想问一句,当年辞退那批员工,是因为他们挪用公款采购劣质原材料,导致光伏组件合格率下降30%,给集团造成了八千万的损失,还差点耽误了与欧洲客户的合作,让汪氏面临违约赔偿。这件事,董事会当年全票通过了处理决议,难道各位都忘了?”我从文件夹里拿出当年的决议文件副本,一一推到各位董事面前,“至于安全事故,我昨天已经让安全生产委员会进驻子公司,全面排查隐患,涉事的车间主任已经停职接受调查,整改报告也带来了,每一项整改措施都有明确的责任人,张副董可以仔细看看。”
张副董拿起整改报告翻了两页,脸色稍缓,却还是不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舆论对女性企业家向来更苛刻。你看隔壁鸿达集团的王总,去年工厂也出了点小问题,媒体只说他‘魄力过人,敢闯敢拼’,到你这里就成了‘女魔头’,连你的私人生活都要拿出来说三道四,说你‘三十四岁还嫁不出去,心思都用在算计上了’,这像话吗?”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我清楚,这“女魔头”的称号,一半是因为我的铁腕,另一半,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所以更要拿出解决方案,而不是在这里讨论舆论双标。”我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我已经让安全生产委员会进驻新能源子公司,全面排查隐患,涉事的车间主任已经停职接受调查,所有整改费用由集团专项拨款,不占用子公司的运营资金。另外,公关部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亲自出席,把事情说清楚。”我顿了顿,加重语气,“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汪氏的安全标准不会因为业绩而降低,我汪绿萍的行事风格,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你亲自去?会不会太冒险?”李董事皱起眉,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娱乐小报,上面居然有我深夜从公司离开的照片,标题写着“商界女魔头情路坎坷,三十四岁仍孤身一人”,“那些记者肯定会追问你的私人生活,上次财经峰会,就有人问你‘如何平衡事业与婚姻’,逼得你当场黑脸,这次指不定会问出什么更过分的,比如‘是不是因为性格太强势才没人要’,这对你的个人声誉不好。”
“我的个人声誉不重要,汪氏的声誉才重要。”我语气坚定,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我是汪氏的董事长,不是需要靠婚姻证明价值的菟丝花。记者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倒是要让他们看看,汪氏的安全标准、产品质量,比我的私人生活更值得关注。如果他们只想挖隐私,那正好让公众看看,某些媒体对女性企业家的关注点有多畸形——男人忙事业叫‘有魄力’,女人忙事业就叫‘没人要’,这是什么道理?”我的话掷地有声,让原本有些动摇的几位董事都挺直了腰板,连张副董都轻轻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后,林薇抱着一摞文件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连给我续茶的手都有些抖。“汪总,你母亲刚才打电话来,语气不太好,说今晚的家宴无论如何要你回去,还说...还说你要是敢不来,她就亲自来公司找你,带着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来,说是‘用美食绑架你’。”林薇知道我和母亲的矛盾,每次提到催婚的事,我俩都得吵一架。
我揉了揉太阳穴,露出难得的疲惫,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又是家宴?上周不是刚聚过吗?我妈又想干什么?”我太清楚母亲的心思了,无非是催我结婚生子,在她眼里,女人做得再成功,没有家庭就是“失败”。可我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光是沙特阿美的合作就够我头疼了,还有新能源子公司的后续整改,哪有时间谈恋爱?
“说是你表姐苏曼回国了,带了位‘青年才俊’,特意让你回去认识认识。”林薇的声音越来越小,“还说...还说你都三十四岁了,再挑就成老姑娘了,集团做得再大,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也不行,将来偌大的家业也没人继承,总不能让汪氏落到外人手里。”
“继承?”我冷笑一声,将《财经周刊》扔在桌上,封面人物正是我自己,标题用的是“铁娘子汪绿萍:用三年时间,将汪氏推上世界百强”。“他们怎么不说,汪氏能有今天,是谁在台风天带队去海南抢修光伏电站,差点被风吹倒在脚手架上?是谁在疫情期间垫资三亿保障供应链,自己连续一个月睡在办公室,连父亲的忌日都没能回去祭拜?”我越说越气,拿起桌上的黑陶茶杯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却让我清醒了几分,“现在倒好,业绩上来了,就开始操心我的婚事了,好像我这辈子的价值,就只是嫁个好人家,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