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床榻上毫无声息的天一,声音沙哑:“没有。气息倒是平稳,就是醒不过来。宫里的御医,你师父他们都来看过了,说是心神受损太过,加上丹田破碎的冲击…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只能看天意了。”
他顿了顿,转过头,那双看透世情的醉眼盯着李成安:“你小子…要走了?”
李成安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视线依旧落在天一身上:“嗯。中域更大,奇人异士和名贵药材也更多。或许…能找到让他醒过来的法子。总是要去试试的。”
“什么时候动身?”
“应该就这几天了。”
叶青沉默了一会儿,又灌了一口酒,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李成安说:“这小子,自小跟你一起长大,偏偏就认死理。如今这样,也是他自己选的路,护着你,是他心甘情愿的,他或许更希望你好好留在大乾。”
李成安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他何尝不知道?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忠诚与牺牲,才让他心中的愧疚与责任如此沉重。
“总是要去试试的!我会让他醒过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叶青耳中:“老酒鬼,家里…已经不能再少人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嘱托。
“好好活着。以后…还得给我带孩子呢。”
叶青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对着李成安的背影嘟囔道:“臭小子…本事不大,想得倒挺远。前提是,你得有本事把你媳妇从天启抢回来才行!”
李成安终于回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笑容:
“我会带她回来的。”
他一字一句,如同立誓。
“我保证。”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药香和沉重气息的厢房。
王府书房。
李镇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正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开始抽新芽的树木。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儿子,脸上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平静地说道:
“要走了?”
李成安点了点头。
李镇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要走,为父不拦你。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那是你不得不赴的战场。你娘那边…你自己去说,好好说,别让她太难过。”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那双已然褪去青涩,变得深邃沉静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万事…照顾好自己。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为父和你娘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些时日的陪伴,那份刻意营造的温馨与平静,早已让所有人都明白,离别在所难免。
李成安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心中酸涩,脸上却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试图冲淡这离愁别绪:
“父王,瞧您说的。咱们家就我一个男丁,孩儿总得去把您那未过门的儿媳妇,风风光光地接回来才是正理。”
他挺直了脊梁,语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儿子已经长大了,以后…不必父王和娘亲再时时护着了。该是儿子,来守护这个家了,父王在家把娘照顾好,以后家里的孩子大概会多一些,到时候,你们的事情可不会少。”
李镇听到“儿媳妇”三个字,脸上的凝重瞬间化开,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真切的笑意,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期盼,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他用力拍了拍李成安结实的臂膀,声音洪亮了些:“好!这话父王爱听!不管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都给我记牢了,王府,永远是你的家,也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都在这一笑之中。李镇细细叮嘱了些出行要注意的琐事,虽知儿子如今已非吴下阿蒙,但为人父的牵挂,总也说不完。
李成安耐心听着,一一应下。
从书房出来,李成安深吸一口气,便转向母亲的院落。
院内静悄悄的,带着女子居所特有的馨香。他轻轻推门进去,只见母亲陈欣悦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件新做的长衣,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
而他的大姐李遇安,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待在母亲身侧,手中捧着一卷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李成安身上。
“怎么?要走了?”
李遇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一语道破了李成安的来意。
李成安无奈地笑了笑,走到近前:“还是大姐了解我。”
李遇安放下书卷,推动轮椅,面向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出门在外,自己当心一些。大姐我还没见过那个姑娘,”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好奇,“听说很好看。把她带回来。”
李成安郑重点头,承诺道:“大姐放心,我保证。”
说完,他走到母亲陈欣悦身边,像小时候那般,自然地蹲下身,将头轻轻靠在母亲的膝上,仰起脸,用一种带着几分撒娇和哄劝的语气说道:“娘,儿子不是去闯龙潭虎穴,是去把您那漂漂亮亮的儿媳妇给接回来!到时候,让她天天陪着您说话解闷,再过一年半载,让您抱上孙子,到时候,咱们王府可就热闹了!”
他这话说得俏皮,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也将陈欣悦从离别的悲伤边缘拉了回来。
她“噗嗤”一声被逗笑了,眼角还带着未擦干的泪花,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头:“你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始终没个正形!尽会拿好话哄你娘开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笑容过后,那浓浓的忧虑依旧盘桓在她眉宇之间,但她深知儿子羽翼已丰,有他必须要去奔赴的战场和必须要去接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