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还沉浸在错失百亿纪元订单的巨大悲痛中。
那张胖脸上的肉,每一条褶皱都写满了“痛失我爱”。
“先生,就这么让他跑了?”
“过路费、咨询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钱没给啊!”
他捶胸顿足,感觉自己的商业道心,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践踏了。
“这是霸王餐!”
“是宇宙级的逃单行为!”
“我们大理寺的信誉何在?!”
陆羽没有理会他的哀嚎。
他平静地走向那口在角落里,连形态都快无法维持的“井”。
饕餮现在很慌。
它全程围观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医患纠纷”。
先是自己胃里住了几万年的“幽灵”,被当场修正成了错别字。
然后是一个自己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大人物”,被一张薄薄的账单,给硬生生逼退了。
它终于大彻大悟。
眼前这个黑衣青年,不是医生,不是食客。
他是个会计。
还是那种能把神明都给你做成不良资产,打包拍卖的顶级清算师。
看到陆羽走来,井口那片残存的“粥”剧烈收缩,如同被盐撒到的蛞蝓,拼命想要表达自己的顺从与无害。
一道微弱的意念,从井底传来,充满了讨好与卑微。
【“尊敬的……管理者,我……我愿意臣服!”】
【“我收藏了上个纪元所有的宝藏!‘永恒钻石之心’、‘万念俱灰之泪’、‘第一缕光’的铸币……全都可以献给您!”】
钱三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脸上的悲痛一扫而空。
他两眼放光地凑了过来,活像一只嗅到顶级松露的猪。
“先生!听见没!宝藏!”
“这可是上个纪元的古董!硬通货!绝对保值!我们发了!”
他搓着手,对着那口井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那个……井老板,你看,咱们谈谈合作细节?我们大理寺可以为你提供专业的资产托管与价值评估服务,只收百分之三十……不,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
井,沉默了。
它不理解什么叫“资产托管”,但它本能地觉得,这比被直接吃掉,可能要凄惨得多。
“钱三。”
陆羽终于开了口。
“在!先生您吩咐!”
“这里没你的事。”
陆羽的语气很平静,却让钱三瞬间闭上了嘴。
他知道,先生要开始“手术”了。
任何商业行为,都得靠边站。
陆羽将手,轻轻放在了冰冷的井沿上。
他身后的【逝者之书】,不再是虚影。
一本厚重无比的实体黑书,凭空浮现,悬停在半空。
书页哗啦啦地翻动,却没有任何文字,每一页,都像一个等待归档的空白文件夹。
“开始清算。”
陆羽的声音,如同法庭上最终的宣判。
【“不!等等!”】
饕餮发出了最后的哀求。
【“我可以……我可以为您服务!我可以吞噬您的敌人!我可以为您消化万物!”】
“哦?”
陆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考虑。
钱三也紧张地看着,如果能收服这么一个强力打手,从商业角度看,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能消化‘概念’吗?”陆羽问。
【“可以!当然可以!”】饕餮的意念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很好。”
陆羽点点头。
“那你先,把自己消化一下,给我看看。”
【“……”】
饕餮的思维,宕机了。
没等它反应过来,陆羽的手掌之下,一股不容抗拒的“秩序”之力,骤然爆发!
这一次,不是切割,不是吞噬。
是“归档”。
“唰——”
饕餮那口由“存在”本身构成的井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剥离。
那不是破坏。
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图书管理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把一本粘连在一起的古书,一页一页地拆分开来。
第一页,被撕下,化作一道流光,飞入【逝者之书】。
书页之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文字。
【资产编号:G-0001】
【资产名称:憎恨君主的残响(已损毁)】
【资产类别:概念性无形资产\/情绪能源】
【当前状态:严重折旧,价值待估。】
【处理建议:可作为‘愤怒’类功法的低级燃料,或提纯后用于对‘杠精’类目标的精神打击,效果拔群。】
钱三的眼睛,直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无边无际的商业蓝海。
“唰!唰!唰!”
无数的“书页”从井上被剥离,化作漫天流光,争先恐后地涌入【逝者之书】。
【资产编号:G-3927】
【资产名称:时间之神的怀表碎片(严重磨损)】
【资产类别:规则类碎片\/收藏品】
【当前状态:功能性丧失,仅存象征意义。】
【处理建议:可镶嵌于法杖顶端,用于提升施法者的神秘感与说服力。注:在与‘拖延症’患者谈判时出示,可使其陷入恐慌,谈判成功率提升30%。】
……
【资产编号:G-】
【资产名称:喜悦之神的僵硬笑容(已过期)】
【资产类别:表情包素材\/精神污染源】
【当前状态:具备强烈的精神冲击效果,易引发观者的生理与心理双重不适。】
【处理建议:可批量生产,作为对敌方进行精神骚扰的廉价武器,或用于惩罚业绩不达标的员工,令其观摩学习,直至领悟‘尴尬’的真谛。】
钱三看着那条处理建议,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因为完不成KpI,而被罚盯着那张笑脸看上三天三夜的恐怖场景。
太狠了。
太他妈专业了!
整个归墟,上演了一场宇宙诞生以来最诡异的拆迁。
饕餮的本体,就在这温和而残酷的“归档”中,被一层层地瓦解。
它所有的记忆,它吞噬的所有法则,它引以为傲的所有收藏,都变成了【逝者之书】里一行行明码标价的资产条目。
它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只有一种被彻底清算、彻底掏空的、极致的虚无。
终于,当最后一页“法则残骸”被归档,那口庞大的“井”,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东西。
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纯粹由“吞噬”这个概念本身构成的,黑色的旋涡。
它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茫然、纯粹,没有任何思想,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它,就是饕餮的“出厂设置”。
一张,纯粹的“嘴”。
“先生,这……这是?”钱三看着那个小小的旋涡,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只觉得有些好奇。
陆羽没有回答。
他从【逝者之书】的最后,撕下一张崭新的、完全空白的书页。
然后,他像盖章一样,将这张空白书页,轻轻地,按在了那个黑色旋涡之上。
“嗤——”
旋涡没有反抗,如同墨水印,被完美地拓印在了书页上。
书页之上,那枚旋涡缓缓转动,一行全新的文字,在旋涡下方浮现。
【新功能解锁:概念熔炉】
【功能描述:可将已归档的‘概念性资产’投入熔炉,进行分解、重组、或提纯为纯粹的‘本源之力’。注:该过程不可逆,类似炼钢,请谨慎操作。】
陆羽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意的神情。
这不是验尸,也不是手术。
这是给大理寺,添置了一台全新的、能够处理“概念”这种高级原材料的……工业熔炉。
“先生……先生!”
钱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颤抖,他指着那页新功能,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这意思是,咱们以后收缴上来的那些破烂,都能回炉重造了?”
“折旧的资产可以翻新?”
“垃圾可以变黄金?”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亏本的买卖,在“概念熔炉”里,变成了滚滚而来的利润!
这台熔炉,炼的不是钢。
炼的是钱啊!
他幸福地,几乎要昏厥过去。
陆羽合上【逝者之书】,感受着这本黑书前所未有的厚重与凝实。
他看了一眼因为过度兴奋而开始翻白眼的钱三,又看了一眼角落里依旧处于“失联”状态的守墓人。
归墟,已经被彻底清扫干净。
这间庞大的“医疗废弃物处理间”,现在,空无一物。
“打扫完了。”
陆羽拎起钱三的后领,像拎着一袋刚收购回来的土豆。
“回家。”
“该整理账目,准备跟下一个客户,谈谈‘付款’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