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资……一张挂号单?”
钱三的脑子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
他能理解验资一个人,甚至一个文明。
可验资一张“票”?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难道这张票据本身,还能欠着宇宙银行的贷款不成?
那扇刚刚还在装死的“资产验资机”,在接收到陆羽指令的刹那,门板,无可抗拒地颤动了一下。
熄灭的六个黑字,重新亮起。
它似乎极不情愿,像一台被从深度休眠中强行唤醒的老旧法器,可老板的命令,它无法违抗。
一道微弱的、扫描性的光芒自门板射出,落在陆羽指尖那张二维码挂号单上。
同一时刻,那席卷而来的混沌咆哮,已然扑面!
那不是音波。
那是足以将法则震碎,让因果链条寸寸断裂的“概念之怒”。
黄金舰队最外围的一艘护卫舰,甚至没能触及涟漪,仅仅被其前锋的气息扫过。
瞬间,那艘由坚固神金铸造的战舰,无声瓦解,崩散为最基础的粒子尘埃。
舰桥上,所有星灵的面孔都已化作死灰。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就算是那位深不可测的陆先生,在这种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绝对伟力面前,恐怕也……
“叮!”
一声清脆悦耳,仿佛账目核算完毕的电子音,从“资产验资机”上传来。
紧接着,一份全新的验资报告,投射于半空。
报告的内容极短,只有一行字。
【验资对象:1号专家号挂号单】
【核心债务评估:一笔尚未支付的、等级为‘终极’的‘诊疗费用’。】
【债务人:未知存在(代号:院长)。】
【当前状态:债务人失联,该笔债务已强制转为‘无主坏账’。】
报告浮现。
陆羽动了。
他没有去看报告,更没有去抵挡那拍到脸上的混沌咆哮。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张贴在门板上的二维码挂号单,轻轻揭了下来。
然后,对着那片咆哮而来的混沌,随手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就像将一张用过的餐巾纸,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这张薄薄的、看似不蕴含任何力量的挂号单,就那么飘飘悠悠地,飞向了那片毁灭万物的混沌之怒。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法则层面的湮灭。
挂号单在接触到混沌咆哮的瞬间,便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而那片足以吼碎星辰的混沌咆哮,也随之,戛然而止。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万籁俱寂。
那道巨大的混沌裂缝,不再咆哮,不再愤怒。
它在……发抖。
一种源自存在本源的、难以理解的、极致的恐慌。
它那古老的意志,正陷入诞生以来最深刻的混乱。
就在刚才,它吞下了那张纸。
然后,它的“脑子”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一笔账。
一笔它完全无法理解,却又真实不虚,直接烙印在它存在核心的……巨额债务。
它不知道这笔账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欠了谁。
它只知道,从吞下那张纸的瞬间起,它就不再是一个自由的、纯粹的“食客”。
它,成了一个“老赖”。
一个被锁定了存在概念,无论逃到哪个纪元的角落,都将被终极催收的……债务人。
“不……”
“不!!!”
一道比刚才的愤怒还要凄厉百倍的尖叫,从裂缝中传出,震得人心神俱裂。
如果说,刚才的咆哮是掀翻餐桌的愤怒。
那么现在的尖叫,就是发现自己不仅要赔偿桌椅,还要把整座酒楼盘下来抵债时,那种破产式的绝望。
它想把那张纸“吐”出来。
但它做不到。
那张纸,那笔债务,已经和它的本源,死死绑定在了一起。
它,继承了“院长”的预约号。
也继承了“院长”的……账单。
陆羽静静注视着那道正在疯狂痉挛的裂缝,像在观察一具尸体,在注射了某种神经毒素后,产生的剧烈反应。
他缓缓抬手,从怀中,再次掏出了那本熟悉的……
《大理寺经费支出簿》。
他翻开崭新的一页,执起炭笔,开始记录。
“神都历9527年,归墟资产盘点后一个时辰。”
“摇篮星域分部,新员工培训期间,有未知插队者强行闯入。”
“经初步沟通无效,该插队者出现暴力倾向,情绪失控,并试图损毁公司财产(黄金舰队G-73型护卫舰一艘,资产编号:x-0482)。”
他写到这里,抬起头,目光淡漠地扫过那道裂缝。
“现已通过‘不良债务转移’之手段,对其实施强制镇定,并成功为其办理‘挂号登记’手续。”
笔锋在纸页上,留下最后的结论。
“新病人,挂号成功。”
“诊疗排期,顺延至……2号。”
写完,他合上账本,对着那道已因恐惧和绝望而形态涣散的混沌裂缝,说出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依旧平静,却蕴含着一股让混沌本身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你的愤怒,你的咆哮,以及你刚刚损坏的那艘护卫舰的维修费用……”
“都已自动计入,你本次的诊疗账单。”
“现在,安静地,去后面等着。”
“否则,我不介意,让停尸房的太平间里,多一具提前到号的……急诊尸体。”
话音落下。
那道遮天蔽日的混沌裂缝,一切声息,一切颤抖,都在瞬间消失。
它,安静了。
它像一个在医院里撒泼打滚,却被医生告知再吵就直接送去火葬场的熊孩子,乖乖地,缩到了墙角。
虽然还在瑟瑟发抖,却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舰桥上,钱三张着嘴,手里那根神鸟腿骨磨成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道乖巧如鹌鹑的混沌裂缝,又看看身边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医闹的先生。
他终于,悟了。
什么叫商业?
什么叫资本?
都是虚妄。
宇宙的尽头,不是铁岭,也不是编制。
宇宙的尽头,是大理寺的账单。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笔,用一种朝圣般的姿态,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郑重写下一行字。
【老板语录第一条:能用账单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解决不了,说明账单的金额,还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