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寂静无声,三艘黑船停在三百米外,静止不动,仿佛沉入了凝固的夜色。陈岸蹲在赵秀兰身旁,指尖轻搭她的手腕——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他抬眼望向周大海的侄子,那人正仔细检查潜水服的密封条,动作沉稳。
“准备好了就下水。”陈岸低声说,“U盘插进主控台,别的什么都不要碰。”
年轻人点头,背上氧气瓶,拉下面罩,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陈小满抱着那台旧算盘,目光紧紧锁定三艘船的底部。风仍在吹拂,油污在海面上缓慢旋转,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陈岸打开声呐仪,屏幕上却只有一片雪花。信号被干扰了。他切换频段,依旧毫无反应。忽然,他想起先前看到的那抹蓝光——一闪一灭,如同某种编码。他让陈小满从算盘中调出录像,放大马明远公文包上的编号。
“这串数字……”陈小满皱眉,“他们用的是渔船调度的老频率,七六点四兆赫,加密方式是跳频扰码。”
陈岸立刻将声呐仪调至相近频率,模拟鱼群游动的声音,缓缓发出试探性信号。几秒后,通讯器“滴”地一声响起,海警频道接通了。
“我是陈岸,坐标已锁定,请求深水支援。”话音落下,他迅速关闭设备,节省电量。
此时,下水的年轻人已完全消失在漆黑的海水里。陈岸将声呐仪贴在胸口,紧盯着屏幕。敌船的干扰依然存在,但他捕捉到一串异常波动——像是潜艇在调整深度时引起的水压变化。
“下面有东西。”他说。
陈小满靠过来:“多深?”
“至少四百米。”
“他撑得住吗?”
“他下潜过五百米。”
话音未落,声呐屏上骤然浮现大量红点。几十个目标在海底交错穿行,轨迹混乱,真假难辨。陈岸眉头紧锁——这是对方在制造假信号,扰乱侦测。
他闭上双眼,回忆起那天签到获得的技能。深礁区打卡时,系统提示“获得洋流谐振感知”。起初不解其意,后来才明白,它能让他在复杂水流中分辨自然运动与人为干扰。
他将声呐仪调至低频共振模式,滤去杂波。屏幕上跳动的红点逐一消失,最终只剩下一个稳定移动的目标——它的行进路线与海底暗流方向完全一致。
“找到了。”他睁开眼,“东南偏南,五百米深,匀速前进。”
他立即通过加密频道将坐标发送给下水的年轻人。对方没有回应,但两分钟后,声呐显示那个真实目标开始减速。
海底深处,周大海的侄子紧贴潜艇外壳向上攀爬。水流湍急,潜水服在压力下哗哗作响。他找到排气阀,用力撬开缝隙,钻了进去。
内部是狭窄的维修通道,灯光昏黄。他顺着管道前行,耳中嗡鸣不断,鼻腔泛着淡淡的腥味。他取出U盘,上面刻着一道划痕——那是陈岸亲手所刻,意思是“只插一次,立即退出”。
主控室就在前方。他伏在门缝边窥视,两名操作员正盯着屏幕交谈。突然,其中一人猛地站起,指着显示器大喊起来。
他知道,他们发现了异常。
他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迅速将U盘插入主控终端。系统弹出警告,但他预装的病毒已然启动,所有屏幕瞬间切换成音频播放界面。
陈天豪的声音清晰响起:“第二批货今晚必须运到东经一百一十七度,接头船挂红帆,密码是‘潮退三尺’。”
操作员猛然回头,伸手就要拔电源。可病毒第二层已被触发,整艘潜艇的广播系统开始循环播放这段录音,连外部扬声器也同步传出声音。
海面上,陈岸听到了。那声音自海底传来,断续却清晰。他立刻用声呐仪将录音内容与真实航线图一同传送给各协作单位。
二十公里外的海警指挥舰接收到信号,舰长果断下令:“深水炸弹准备,封锁该区域。”
三艘黑船终于有了动静。一艘掉头逃离,另一艘试图撞击漏油船,却撞上暗礁,船底破裂,迅速进水;最后一艘原地停滞,似已放弃抵抗。
陈岸注视着屏幕,发现那艘潜艇的信号开始闪烁——自毁程序启动了。倒计时仅剩四分钟。
“得让他出来。”陈小满握紧算盘,站起身来。
陈岸拿起通讯器,输入撤离指令。U盘接收到信号,释放电流,短暂破坏舱门锁死机制。三十秒后,海面冒出气泡,紧接着,一个人影快速浮出水面。
“是他!”陈小满指向海面。
接应的渔船迅速靠拢,将人救起。年轻人躺在甲板上剧烈喘息,嘴唇发紫,但手中仍紧紧攥着U盘。
“插进去了?”陈岸问。
那人虚弱地点点头,抬起手比了个“oK”。
陈岸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赵秀兰。她依旧昏迷,呼吸微弱。陈小满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时俯身倾听心跳。
“医疗直升机还有十分钟到。”陈岸说,“守住这片海域,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重新开启声呐仪,持续监控周围动态。敌方潜艇已中断信号,沉在海底不再移动。走私船只纷纷发出求救信号,位置尽数暴露。
远处天际泛白,晨光洒落在海面。风吹散部分油污,露出些许清澈水域。
陈小满忽然抬头:“哥,算盘珠还能用吗?”
陈岸看了看她怀中的旧算盘:“怎么了?”
“我想改一下。”她拆下几颗珠子,从口袋掏出镊子,在其中一颗侧面刻下三个字——“救兰”。
她重新串好算盘,把那颗珠子拨至最左侧。
“这样就不会忘了。”她说。
陈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通讯器响起,海警回信:“目标全部锁定,行动组待命,等你下一步指示。”
陈岸正欲回复,声呐屏幕忽又闪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自沉船下方升起,像是某种定时装置被激活。
他放缓语气:“先别动,我这边有新情况。”
陈小满凑近:“是不是还有东西没处理完?”
“不止。”他指着屏幕,“这个信号……和马明远公文包里的那个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
陈岸调出之前的录像,对比波形图。结果显示,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
“他们留了后手。”他说。
就在此时,赵秀兰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的眼皮轻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陈小满立刻蹲下:“兰姐?你能听见吗?”
赵秀兰没有睁眼,但嘴唇微微翕动,似在诉说什么。
陈岸俯身贴近。
“……密码……不是‘潮退三尺’……”她气息微弱,“是‘月升九丈’……他换了……昨天晚上……”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再次消散。
陈岸缓缓直起身,望向海面。那三艘黑船虽已撤离,但一艘残骸仍在冒烟,漂浮不远处。他按下通讯键,声音沉稳而坚定:
“通知海警,原计划取消,重新定位接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