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剧烈。陈岸低头看向声呐仪,红点依旧存在,但前方的海面却变了模样。海水仿佛被无形之力搅动,一圈圈翻涌而上,并非浪涛,也不似寻常水流。
他摸了摸脸上的胎记,有些发烫。
“停船。”他拿起对讲机,“所有人原地待命。”
周大海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出事了?”
“前面过不去。”陈岸盯着那片海域,“像是一堵墙。”
话音未落,光出现了。从海底升起,笔直矗立于海中,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渔船全速前进,撞上去却毫无反应,船头纹丝未动。
虎鲸围成一圈,在船侧来回游弋,叫声急促,一声紧接一声,仿佛在发出警告。
陈岸将石头贴到声呐仪上。蓝光一闪,仪器传出声音:“检测到高能反应,建议立即撤离。”
他没有动。
脚步声响起,周大海的船靠了过来。他跃上甲板,独眼紧盯着那道光:“没见过这东西,不像是机器造的。”
“不是机器。”陈岸说,“是门。”
“门?通向哪里?”
“不知道。但里面有人在召唤我们。”
无线电突然响起,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出现:“蝼蚁也想触碰天穹?你们连坐标都看不懂,竟妄想窥见真相?”
陈岸关掉广播,抬头望向周大海:“我想进去。”
“你疯了?”周大海一把抓住他,“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水都不是真的!”
“可我必须去。”陈岸挣脱开来,“只有我能进。胎记在发烫,石头在共鸣,这不是巧合。”
“那我替你去!”
“不行。”陈岸摇头,“别人靠近,光会排斥。唯有我,能走这条路。”
周大海死死瞪着他,牙关紧咬,最终松开了手:“你要死在里面,我绝不会救你。”
陈岸笑了笑,转身回到驾驶舱。引擎重新启动,渔船缓缓前行,其余船只纷纷让开通道。
他将手覆在胎记上,低声说道:“我选第三条路。”
光幕裂开一道缝隙,渔船猛然冲入其中。
世界变了。
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而是无数画面同时浮现。他看见自己小时候在码头捡贝壳,下一秒却被警卫拖走;他看见自己跪在地上,哀求陈天豪放过弟弟,对方却笑着递来一杯咖啡;他还看见自己化作铁皮人,站在高塔之上,指挥舰队轰炸渔村……
每一个都是他,每一个结局都未曾生还。
“这些都是假的。”他闭上眼,“我在做梦。”
可梦中有声音响起,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在呼喊:“快醒!你只剩一次机会!”
他睁开眼,冲进人群,推开那些虚影,终于看到一个背影——那人手中握着损坏的声呐仪,带领渔民对抗黑色潜艇,虎鲸在他身边腾空跃起,海水炸裂四溅。
那是他曾赢过的一次。
他扑上前,紧紧抓住那人的手腕。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脑海几乎炸裂。画面碎裂,化作一张发光的网,将两人包裹其中。他们在网中对视,无需言语,一切已然明了。
紧接着,一股热流自掌心涌入全身。
远处,海底观察站开始崩塌,钢筋断裂,灯光尽数熄灭,整座建筑沉入深渊。
陈岸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渔船停在原地。光已消失,海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抬起右手,胎记已然变化。不再是两个月牙形状,而是三色流转:蓝、绿、金,如漩涡般旋转不息。
声呐仪仍在运作,信号稳定。
“哥!”对讲机里传来陈小满的声音,“A点目标……消失了!雷达上已经找不到!”
他还未回应,周大海的船已靠拢。他手持火把跃上甲板,照了照陈岸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
“行啊。”他笑了,“这下真成海神了。”
陈岸坐起身,头脑仍有些晕眩。他望向远方,忽然察觉异样。
一道新的光幕升了起来,比先前更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出现在不同方向。每道光中皆有画面闪现:老渔村的集市、城市的高楼、从未见过的战舰在海上交战。
鲸歌响起了,却并非来自眼前的虎鲸。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仿佛多个时空重叠,共同吟唱同一首歌。
他拿起声呐仪,发现频率已变。过去只能接收机械信号,如今竟能听懂歌声的节奏,还能分辨哪一段属于哪个时空。
“它们在找我。”他说。
“谁?”周大海问。
“别的我。”
周大海沉默下来,只是将火把举高,照亮陈岸的脸。胎记的光芒忽明忽暗。
所有人都安静了,望着那些裂隙。有人关闭了雷达,有人拔掉电源,唯恐惹来灾祸。
陈岸却站起身,走向船头。
他知道这些裂隙不会消失。每一次闪烁,都在呼唤他进入。刚才的融合,仅仅是个开始。
他轻抚胸口的石头,温度正好。
“准备记录。”他对对讲机说道,“接下来所见的一切,全部留存。无论多离奇,不准删改。”
“你要干什么?”周大海问。
“接电话。”他说,“他们等我很久了。”
远处,一道裂隙骤然扩大,画面定格在一艘渔船上。船头站着一人,穿着与他相同的衣服,脸上有着同样的胎记,正朝他挥手。
陈岸举起手,也挥了一下。
对面那人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他听不清,但声呐仪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连接请求:是否接受?】
他凝视着那行字,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
风停了,海面如玻璃般平滑。所有船只的灯都熄灭了,唯有裂隙的光照亮甲板。
他按下按钮。
屏幕瞬间转红,三百个坐标同时亮起,每一个都在跳动,节奏与鲸歌完全同步。
周大海猛地抬头:“你干了什么?”
陈岸没有回答。
他的双眼已变成金色,瞳孔深处有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