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时,雪势稍缓,但天地间依旧白茫茫一片。刘苍邪下令全军在一处背风的河湾树林中短暂休整,人马进食饮水,检查装备。他派出最机警的斥候,散向前方和侧翼,确保行踪未被发现。
“将军,照这个速度,今夜子时前后,当可抵达祝阿城外。”苏念安凑过来,哈着白气低声道。
刘苍邪啃着冰冷的胡饼,目光透过稀疏的树林,望向祝阿的方向,点了点头:“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下,到了地方,老子请他们喝热酒,吃羊肉!”
休整不到半个时辰,队伍再次开拔。越是接近目标,刘苍邪越是谨慎。他下令全军拉开距离,分成数股,交替前进,进一步减小目标。沿途抓获了几名可能是祝阿派出的斥候或信使,皆被迅速控制,严加看管,断绝了消息外泄的可能。
这一天,就在风雪与急行军中悄然流逝。当夜幕再次降临时,队伍已潜行至距离祝阿城不足十里的一处密林中。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而且比昨夜更大、更急。
刘苍邪召集几位都尉,进行最后的部署。
“据内线回报及斥候探查,祝阿守军约两千,主将乃是王薄妻弟,名唤赵贵,性贪而庸,平日就疏于操练。此等大雪之夜,守备必然更为松懈。”刘苍邪的声音压得极低,在风雪声中几乎微不可闻,“我军分为四部:苏念安,你带五百人,绕至城北,待城中火起,佯攻北门,制造混乱,吸引守军注意力!”
“薛云徙,你带五百人,绕至城东,待城中火起,佯攻东门,同样伺机而动,制造混乱!”
“冯禹,率五百人,至城南,伏于林中,若见败兵出逃,或援军自南而来,相机截杀!”
“我亲率剩余两千精锐,直扑西门!即便强攻,也要一鼓作气,拿下城门!”
他目光森然扫过众人:“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入城之后,直扑府库、粮仓、县衙!首要控制此三处!降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都清楚了吗?不得放脱一人!”
“清楚!”众人低声应和,眼中燃烧着战意。
“好!各自准备,子时正,同时发动!”
命令下达,各部依计行事,如同暗夜中散开的群狼,悄无声息地向着自己的目标位置移动。刘苍邪亲率的两千人,是全军最锋利的刀刃,人人屏息凝神,在深及脚踝的积雪中,向着祝阿西门潜行。
风雪更疾,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呼啸的风声和扑面的雪片。祝阿城那低矮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城头上几点微弱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孤寂和疏于防范。
距离西门还有一里多地,刘苍邪下令全军匍匐前进,利用积雪和地形遮掩行踪。他自己也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兵,手提那柄饱饮鲜血的长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到西门城楼模糊的影子,甚至能听到城头上守卒因寒冷而跺脚、抱怨的隐约声响。
“他娘的,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
“就是,连口热酒都没有……”
“都精神点!虽说这大雪天不太可能有事,但规矩不能坏……”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刘苍邪心中冷笑,对手的松懈,正是他最好的机会。他打了个手势,身后几名身手最为矫健、擅长攀爬的锐卒,如同狸猫般借着城墙阴影和雪夜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城墙根下。他们口中衔着短刃,利用城墙砖石的缝隙和积雪的覆盖,手中握紧匕首,开始向上攀爬。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无比漫长。刘苍邪紧握着刀柄,手心里竟也微微见汗。成败,在此一举!
突然,城头上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闷响,像是重物倒地,随即又归于寂静。紧接着,一条粗壮的绳索从城垛上悄然垂下。
成了!有人上去得手了!
刘苍邪眼中精光爆射,再不犹豫。
他身先士卒,第一个抓住绳索,猿猴般敏捷地向上攀去。众人紧随其后,更多的锐卒如同鬼魅般涌向城墙。
城头上,几名守军的尸体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白雪。几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汉子正紧张地守在垛口,见到刘苍邪上来,附件的一名汉子连忙低声道:“刘将军,赵贵此刻应在县衙饮酒作乐,西门剩余守卒大部分都躲进城楼里取暖了!”
“干得好!”刘苍邪拍了拍附近那汉子的肩膀,随即对陆续上城的士卒下令,“你率人控制城门楼,打开城门!同我直扑县衙,擒杀赵贵!”
命令迅速执行。众人如同猛虎般冲入温暖的城门楼,里面正围着火盆打盹、赌钱的数十名守卒,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被雪亮的钢刀逼住,缴械投降。沉重的城门闩被合力抬起,吱呀呀的声响在风雪中并不刺耳,祝阿城的西门,洞开!
随后,刘苍邪率领数百悍卒,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积雪的街道,直扑城中心的县衙!马蹄声和脚步声被风雪声掩盖,直到他们冲到县衙门口,里面的人才惊觉。
“什么人?!”
“敌袭!敌袭!”
县衙门口的守卫刚发出警报,就被激射而来的箭矢射倒。刘苍邪一脚踹开县衙大门,怒吼着杀了进去:“赵贵纳命来!”
县衙内,果然正在饮酒的赵贵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瞬间化作冷汗。他慌忙抓起佩剑,还想组织抵抗,但刘苍邪来得太快、太猛!刀光闪处,护卫的血光溅上墙壁,赵贵本人被刘苍邪一脚踹翻在地,冰冷的刀锋立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降,还是死?”刘苍邪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降!我降!将军饶命!饶命啊!”赵贵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
几乎在刘苍邪控制县衙的同时,城北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那是苏念安按照计划发起了佯攻。城南,冯禹部也成功拦截了几股试图向城外逃窜的溃兵和信使。
城中的抵抗,在武阳军如此迅猛精准的打击下,迅速土崩瓦解。大部分守军还在睡梦或被窝里,就做了俘虏。府库、粮仓等要害,几乎兵不血刃地被控制。
当黎明的曙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雪云,照亮祝阿城时,王薄的“知世郎”大纛还照常飘着。
雪依旧在下,但祝阿城,已然易主。
刘苍邪站在东门城楼上,望着城内渐渐平息下去的零星抵抗和开始有序巡逻的己方士卒,满是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疲惫,更充满了胜利的豪情。他抓起一把冰冷的积雪,用力擦了擦脸上已经冻结的血污,对着历城县的方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王薄老儿,我来掏你的老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