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 血溅华堂
金鳞卫的动作粗暴而高效，刀鞘砸在桌案上的闷响、食客们的惊呼与孩童的哭闹混杂在一起，将醉风楼一楼的奢华与安逸撕得粉碎。
人们被推搡着、驱赶着，连滚带爬地涌向大门，谁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这群煞神。
刘谦在一片狼藉中缓缓踏上通往二楼的红木楼梯，脚下的靴子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脸上那副虚伪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锁定猎物后的阴冷与自负。
刀疤脸百户紧随其后，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如同饿狼，扫视着楼上的每一个角落。
当他们踏上二楼平地时，一道身影从楼梯口的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换上了一身还算干净的青布袍子，虽然依旧掩盖不住那股长年累月积攒下的颓唐，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在油灯里浸过，燃着两簇幽幽的火苗。
正是雷啸天。
他站得笔直，就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目光越过前方的金鳞卫，死死钉在刘谦的身上。
“刘谦！”雷啸天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二楼回荡，“你还认得我雷啸天吗？”
刘谦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雷啸天，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撇了撇嘴：“哪里来的疯子，敢直呼本将军名讳？
来人，给我拖下去！”
“疯子？”雷啸天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当年在风陵渡，你用沙土换走三千石军粮，害我背上通敌之名，满门抄斩！
这笔账，你以为我死了就算了吗？”
话音未落，旁边一间雅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穆清风单手端着那杯斟满的酒，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剑拔弩张的金鳞卫，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刘谦脸上：“刘将军，别来无恙？”
看到穆清风的那一刻，刘谦的瞳孔骤然收缩。
铁匠铺的地痞、城中疯传的谣言、雷啸天的突然出现……所有线索在这一瞬间串联起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头撞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冲上头顶，彻底烧毁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不再费神伪装，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烈的杀意：“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的瞬间，刘谦身后的数名心腹高手与金鳞卫齐齐拔刀，带着凌厉的杀气扑了上来。
也就在同一刻，穆清风手腕一抖，手中的酒杯化作一道乌光，带着破空之声直射刘谦的面门。
刘谦下意识地侧头躲闪，“啪”的一声脆响，酒杯在他身后的廊柱上撞得粉碎，酒水四溅。
这短暂的空隙，已经足够。穆清风反手握住倚在门边的长条布包，猛地向外一抽。
灰布应声撕裂，一道秋水般的寒光破鞘而出。
“清风剑”发出一声轻吟，就像沉睡的猛兽终于睁开了双眼。
霎时间，二楼的雅间外廊乱作一团。刀光剑影交错，桌椅屏风在狂暴的劲气下四分五裂。
隔壁房间的门被一股巨力从内撞开，凌霜手持双锤，像一头冲入羊群的雌豹，沉重的铁锤每一次挥舞，都带着风雷之声。
一名金鳞卫试图用刀格挡，结果连人带刀被砸得横飞出去，撞碎了数丈外的栏杆，惨叫着坠向一楼。
柳如烟则身形飘忽，她不与敌人硬拼，只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时而掀翻一张桌子阻碍敌人阵型，时而用一把椅子掷向准备合围的护卫，在混乱中制造着可乘之机。
那刀疤脸百户武功不弱，他避开了凌霜的正面冲击，身形一晃，直取看似最核心的穆清风。
“刘谦的狗！今天你爷爷我跟你同归于尽！”一声状若疯魔的咆哮响起，雷啸天竟赤手空拳地迎上了刀疤脸的绣春刀。
刀光一闪，雷啸天的手臂上立刻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硬是顶着刀锋欺身而上，用他那仅剩的蛮力死死抱住了刀疤脸的腰。
刀疤脸又惊又怒，反手一肘狠狠砸在雷啸天背上，雷啸天喷出一口血，双臂却像铁箍一样收得更紧。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穆清风缠住了最棘手的一个敌人。
穆清风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脚下步法变换，身形如游龙穿梭，避开两名护卫的夹击，手中长剑陡然加速，剑尖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刺刘谦。
刘谦到底是行伍出身，虽养尊处优多年，身手并未完全荒废。
他拔出腰间佩剑，仓促格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
穆清风一击得手，攻势再起。他的剑法没有半分花哨，每一剑都快、准、狠，或刺、或撩、或劈，一招紧接一招，连绵不绝。
剑光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锁定着刘谦周身的要害。
刘谦在他的猛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被逼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几名护卫想要上前支援，却被凌霜那两柄势大力沉的铁锤死死拦住，根本无法靠近。
“废物！都是废物！”刘谦一边格挡，一边气急败坏地怒吼。
穆清风的眼神始终冰冷，他捕捉到刘谦因暴怒而出现的一丝分神，手腕陡然一沉，长剑佯攻其下盘。
刘谦果然中计，急忙沉身挡格。
就是现在！
穆清风手腕猛地一翻，下沉的剑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弹起，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微却刺耳。
刘谦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咽喉处透出的那一截带血的剑尖。
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松开握剑的手，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狂涌而出。
随着刘谦身躯的晃动，整个二楼的厮杀声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护卫和金鳞卫都愣住了。
就在这一瞬的死寂中，被雷啸天死死缠住的刀疤脸百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绣春刀狠狠捅进了雷啸天的后心。
刀尖透体而出。
雷啸天猛地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生命力正以惊人的速度从他体内流逝。
但他没有看身后的敌人，而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被油纸包裹得紧紧的、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物体。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东西朝大堂中央的人群抛去，嘶哑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呐喊：“这……是刘谦……克扣军粮……的……账本……”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一软，顺着刀疤脸的身体滑落在地。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凝固着一丝扭曲而快意的笑容。
刀疤脸一脚踹开他的尸体，可已经晚了。
那个血淋淋的油纸包，“啪”地一声掉在二楼中央的地板上。
满楼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