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在笼子里扑腾翅膀,翠绿的羽毛擦过金属栏杆。苏小小趴在笼边,手指伸进去轻抚它的脖颈。“飞一个?”她柔声鼓励。
段新红从首饰盒的缝隙里盯着看。那只手刚才还给她梳过头,指甲缝里留着她的发丝。现在它在鹦鹉的羽毛间穿梭,动作轻柔得像在触摸云朵。
鹦鹉突然展翅,从笼门飞向窗帘杆。苏小小欢呼着举起手机,镜头追着那抹鲜亮的绿色。“太美了!”她跺着脚笑,马尾辫在肩头跳跃。
段新红低头看自己的裙子。米白色的棉布,袖口绣着淡粉小花。上周苏小小还说这个颜色最衬她。现在这条裙子皱巴巴的,胸前沾着昨天留下的饼干屑。
她慢慢站起来,双手垂在身侧。翡翠在杆子上理毛,喙尖划过翅羽。苏小小调整焦距,屏幕上的绿色越来越清晰。
段新红试着张开手臂。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谁。首饰盒的空间太小,胳膊肘碰到盒壁,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小小没有回头。她正踮着脚靠近窗帘杆,手机镜头稳稳定在空中。“别动,宝贝。”她对鹦鹉说。
手臂张开又合拢。段新红重复这个动作,像鸟儿扑扇翅膀。棉布裙子摩擦皮肤,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音被鹦鹉的鸣叫盖过了。
翡翠突然俯冲下来,落在苏小小肩头。苏小小咯咯笑着歪过头,脸颊贴上羽毛。“痒!”她缩着脖子,手指轻挠鹦鹉的下巴。
段新红学着她歪过头。长发滑到一侧,露出纤细的脖颈。没有羽毛蹭过的触感,只有湿发黏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喝水吗?”苏小小把鹦鹉放回笼子,端起水杯。她先给食槽添水,又掰了片生菜插在栏杆上。
首饰盒里还是空的。昨天的花生滚在角落,裹满了绒布上的灰。
段新红看着翡翠啄饮清水。喉部羽毛随着吞咽轻轻起伏。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干得发紧。
苏小小终于朝书桌走来。段新红立刻坐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回膝上。可那只手只是掠过盒盖,拿走了旁边的梳子。
“掉毛期要到了。”苏小小对着光检查梳齿,拈下一根翠绿的羽毛。她小心地把羽毛夹进笔记本,完全没注意到盒子里期盼的目光。
午后的阳光晒得盒子发烫。段新红解开领口的扣子,皮肤接触到空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翡翠在笼子里打盹,脑袋埋在翅膀下。
她试着把头发拨到前面,盖住半边脸。发丝干枯分叉,没有羽毛的光泽。这个姿势保持太久,脖子开始发酸。
苏小小翻书的声音哗啦哗啦响。她在查鹦鹉饲养指南,指尖划过彩页上的图片。“原来要补钙...”她喃喃自语,完全没听见首饰盒里细微的动静。
段新红轻轻晃动身体。盒子随着动作微微震颤,像风中摇摆的鸟笼。幅度太小了,苏小小正专注地记笔记,钢笔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翡翠突然惊醒,扑棱着翅膀叫了两声。苏小小立刻放下笔:“做噩梦了?”她伸手进笼子,指尖抚过颤抖的背羽。
段新红停止摇晃。她看着那只手在绿色羽毛间穿梭,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上周这双手还给她做过新发夹,用缎带和珍珠串成小鸟形状。
黄昏时分,苏小小清理鸟笼。托盘抽出来,混着谷壳的秽物散发出酸味。她捏着鼻子快速冲洗,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
段新红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她想起自己被按进浴盆的样子,香波泡泡堆在头顶,苏小小笑着说像。现在融化了,只剩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想哭。
翡翠洗完澡,湿漉漉地站在栖木上理毛。水珠从羽尖滴落,在笼底积成小洼。苏小小用软布轻轻擦拭它的脚爪,动作耐心又细致。
段新红低头看自己的脚。袜子昨天就湿了,现在黏糊糊地贴着皮肤。她试着模仿翡翠抖羽毛的动作,肩膀小幅度耸动。湿发甩起来,水珠溅在盒壁上。
苏小小正给鹦鹉喂营养丸,听见动静瞥了一眼。“盒子漏雨了?”她皱眉盯着水痕,伸手擦了擦盒盖外侧。
夜幕降临,翡翠的笼子罩上蓝布。苏小小哼着摇篮曲,手指隔着布料轻抚拱起的轮廓。“睡吧,明天带你去阳台。”
梳子终于来到头发上。段新红主动仰起头,露出脖颈——这是翡翠最喜欢的抚摸姿势。苏小小却扯着她转身:“别乱动,打结了。”
断发缠在梳齿上,像枯萎的蛛丝。睡衣还是那件系错扣子的,领口勒得呼吸困难。
关灯前,苏小小查看手机里的照片。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嘴角带着笑。那些翠绿色的影像划过,没有一张米白色的身影。
黑暗里飘荡着鹦鹉的呼吸声。段新红睁眼躺着,手脚摆成飞翔的姿势。这个姿势很累,肌肉很快开始发酸。
月光照在盒盖上,积灰的影子像笼栏。她在那些影子里看见自己张开的双臂,僵硬得像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