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府虽克,高祥、杨巨成授首,但云南路广袤的山川林莽间,仍散布着不少叛军残部以及一些心怀侥幸、尚未彻底臣服的部落。为震慑宵小,告慰英灵,同时也为大军南下交趾扫清后顾之忧,宗泽下达了一道冷酷而必要的命令。
永昌府北门外,昔日炮火连天的战场中央,一座由叛军头颅垒砌而成的巨大京观,在冬日的寒风中矗立起来。数千颗头颅被石灰简单处理后,层层堆叠,形成了一座狰狞可怖的锥形高台。最高处,正是叛酋高祥、杨巨成以及几个主要头目那经过处理、面目扭曲的首级。浓烈的血腥与石灰的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更令人胆寒。
一队队被勒令前来观礼的附近部落头人、长老,面色惨白,两股战战,甚至有人当场呕吐或瘫软在地。他们看着那座无声却咆哮的京观,仿佛能听到无数亡魂的哀嚎,心中那点或许还存在的摇摆和异心,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宗泽亲自站在京观前,面对肃立的宋军将士和那些战战兢兢的部落代表,声音冰冷而威严,传遍四野:“此,便是逆我大宋天威之下场!洱海血仇,永昌之殇,需以血偿!望尔等谨记今日之景,安守本分,则可共享太平。若再生异心——”他猛地抬手,指向那狰狞的京观,“这便是榜样!”
京观筑成,大军主力开始在永昌府及其周边进行休整,消化战果,补充物资,医治伤员,为下一步进军交趾积蓄力量。而肃清残敌、维护地方安靖的任务,则交给了以神机营为主,配属部分龙骧军步兵和振武军精锐组成的清剿小队。
永昌府以西,一片名为“黑云岭”的密林山区。据报,有一股约百余人的高氏残部,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在此地流窜,袭击过往信使和小股运输队。
神机营一都都头张豹,奉命率本部进山清剿。他将全部分为十个小队,每队约五十人,以什为单位展开行动。
其中一队,由什长赵兿带领,正沿着一条兽径小心翼翼地向岭内搜索。这一什的装备,正是宋军新式战术的缩影。
赵兿手持一面圆盾和腰刀,走在队伍最前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林木和岩石。他身后,六名士兵手持燧发枪,枪口微微下垂,手指虚扣在扳机护圈外,呈松散队形跟进。这六人又分为两组,三人面向前方,三人警戒侧后左右。队伍最后,则是两名手持长枪的士兵,负责殿后和应对可能的近身突袭,以及一名背着神臂弓的弩手,提供中距离精准火力支援。
“都打起精神来!”赵兿压低声音,“这鬼地方,鸟不拉屎,最适合藏污纳垢。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
士兵们默然点头,眼神警惕。他们大多经历过漠北或平夏的战火,早已不是新兵蛋子。
就在这时,侧翼负责警戒的一名燧发枪兵突然低喝:“右前方!灌木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嗖”地一声,一支冷箭从右前方的密林中射出,直奔赵兿而来!
赵兿反应极快,猛地抬起圆盾!
“铛!”箭簇狠狠钉在盾面上,尾羽兀自颤抖。
“敌袭!右前林子里,至少五个弓手!”赵兿立刻判断出方位和大致人数,嘶声下令,“火枪手!右前,三轮速射,压制!”
“长枪手护住两翼!弩手,找机会敲掉那个领头的!”
命令清晰明确。六名燧发枪手立刻转向右前,三人一组,轮番射击!
“砰!”“砰!”“砰!”
白烟弥漫,铅弹呼啸着射入密林,打得枝叶纷飞,藏在里面的弓箭手顿时被压制,不敢再轻易露头。
那名神臂弩手则迅速寻找了一棵大树作为掩体,通过树枝缝隙,冷静地瞄准了刚才放箭最凶的一个身影。
“嗡——”弓弦震动,特制的弩箭瞬间跨越数十步距离,精准地没入了那名叛军弓箭手的胸膛,那人一声未吭便仰面倒下。
“盾牌在前,火枪跟进!压上去!”赵兿见压制奏效,立刻下令向前推进。
他举盾顶在最前,身后燧发枪手们一边装填,一边交替前进,始终保持火力不间断。两名长枪手紧随两侧,警惕地盯着可能扑出来的敌人。
残存的几名叛军弓箭手见宋军不仅火力凶猛,而且配合默契,推进有序,根本无机可乘,士气瞬间崩溃,转身就想往林子深处逃窜。
“想跑?”赵兿冷哼一声,“弩手,自由射击!火枪手,追射一轮!”
又是一轮精准的弩箭和稀疏但致命的燧发枪射击,又有两名逃跑的叛军被射倒在地。剩下的两三人连滚带爬,消失在密林深处。
赵兿没有贸然深追,他示意队伍停止,仔细检查了战场,确认击毙四人,伤一人,缴获弓弩五把。
“打扫战场,把俘虏捆好,带回大营。”赵兿吩咐道,随即对那名最先发现敌情的士兵投去赞许的目光,“狗娃,眼力不错!回去给你记一功!”
那名叫狗娃的年轻士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却带着兴奋。
类似的清剿战斗,在永昌府周边的山岭、村寨间不断上演。神机营的小队充分发挥了燧发枪的射程与火力优势,结合刀盾手的防护、长枪手的近战格挡以及弩手的精准狙杀,形成了高效而致命的战术组合。叛军残部往往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火枪和弩箭放倒,即便偶尔有悍勇之徒冲近,也会被严阵以待的长枪和刀盾解决。
这些清剿行动,如同梳子一般,将隐藏在云南路肌体深处的毒刺与寄生虫,一点点地梳理、清除。永昌府内外,在血与火的警示和持续不断的军事压力下,逐渐恢复了秩序,也为宋军下一步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奠定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