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校服的女孩话音未落,门口的风铃还在轻轻摇曳,一道挺拔的身影已经挡住了门外的晨光。许铮静立在门边,夹克平整利落,机械义肢在熹微晨光中泛着沉稳的哑光。他没有作声,只是抬手将门框边一根松动的铁丝仔细拧紧,又俯身检查了地面上铺设的盐层——薄薄一层,纹丝未动。
六点零一分,第一位老人推门而入,步履略显迟疑。他端详了许铮片刻,压低声音问:网上都在传......那伙人还会找上门来?
许铮微微颔首:我看到消息了。
老人顿了顿:那你......
我会一直守在这里。许铮直起身,轻轻整理了下夹克袖口,从今天起,每天六点开门到打烊,我都会在。
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走到他常坐的位置:老样子,一碗阳春面,加个荷包蛋。
灶台那边传来水沸的声响。陈砚舟掀开锅盖,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他随手拭去额角的薄汗。面条入锅,翻滚三次,捞起,浇汤,撒上翠绿的葱花。他端着面缓步走来,轻轻放在老人面前。
趁热用。他温声说。
老人低头轻啜一口汤,满足地舒了口气。
许铮绕到后厨看了眼监控屏幕,确认所有探头运转正常,又仔细检查了通风窗的锁扣。回来时,三位上班族模样的熟客已经落座,熟练地点了早餐套餐。
正午十二点,午市高峰如期而至。店里座无虚席,谈笑声、碗筷碰撞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温馨的乐章。一位年轻母亲抱着孩子坐在角落,手里紧握着预约单,眼神中透着些许忐忑。
她抬眼望向陈砚舟:上次孩子吃了你们做的馒头笑了,可我担心......这次会不会......
陈砚舟正在灶前熬粥。米粒在锅中轻盈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他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我们不做治疗,只做饭。
女人轻轻咬住下唇。
陈砚舟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走到孩子面前:尝尝看。
孩子眨了眨眼,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女人的鼻尖一酸,连忙低头整理手提包。
许铮缓步走近,轻轻拉开旁边的窗帘。阳光洒落进来,恰好映在孩子脸上。他低声说:我每天都来。只要你们需要,我们就在这里。
女人抬起头,终于展露笑颜。
下午三点,店内渐渐安静下来。陈砚舟将灶火调小,开始准备晚上的安宁粥。米是清晨新淘的,青菜切得细碎,枸杞已经泡得饱满柔软。他一边缓缓搅拌,一边留意着时间。
四点五十分,沈君瑶推门而入。警服还未换下,只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她径直走向靠窗的老位置。
五分钟后,唐绾匆匆赶到,背着相机,发丝略显凌乱。一进门就雀跃地说:热搜又爆了!心味餐馆成为城市安全地标
余昭昭拎着保温桶紧随其后:我让助理送了十份桂花糕过来,可不能让大家饿着。
宋小满从后厨走出,旗袍上沾着点点面粉。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半了。
阿阮蹦蹦跳跳最后一个到达,铜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一进门就欢快地招呼:今天谁负责写菜单?我要加特供菜品!
无人应答。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陈砚舟。
他正端出六碗热气腾腾的粥,一一摆放在桌上。米粒饱满软糯,青菜漂浮其间,枸杞如星点般点缀。每只碗底都压着一张纸条。
他将第一碗递给许铮:谢谢你,守护着这里。
许铮接过碗,垂眸看着碗底的纸条。上面写着:英雄不必时时冲锋,能让人安心吃饭,就是最大的功德。
他沉默片刻,轻轻啜了一口粥。
温度恰到好处。
沈君瑶端起自己的碗,也看到了纸条。她会心一笑,没有念出声。
唐绾举起相机记录下这个瞬间,却没有立即发布。她放下相机,慢慢品味着碗中的粥。
余昭昭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这个味道......让我想起奶奶煮的粥。
宋小满低头品尝,发现自己的纸条上写着:既要稳住手艺,也要稳住心境。
阿阮捧着碗寻找自己的纸条,最后从米粒底下翻出一张小纸片:你不是食评家,是家人。
她抬头望向陈砚舟,展颜一笑。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街上行人渐稀,有情侣牵手漫步,有老人提着购物袋缓步归家。店内无人急着离去,即便粥已见底,也无人起身。
许铮用完餐,默默起身检查门窗。他试了试门把手,确认已经反锁,又看了眼监控屏幕。一切如常。
回到座位时,他发觉陈砚舟正注视着他。
累吗?陈砚舟问。
不累。许铮摇头,习惯了。
那以后还来吗?
许铮说,每天都来。
陈砚舟点点头,转身回到灶台前。锅里的汤仍在微微沸腾,他添了半勺清水,继续熬煮。
沈君瑶站起身:我得回队里了。
唐绾也跟着起身:明天还有稿子要赶。
余昭昭说剧组催她回去试妆,宋小满要去接林远下课,阿阮晃着铃铛说要去收集新菜谱。
她们相继离去,店门开了又合。风铃响了五次。
最后只剩下陈砚舟和许铮。
许铮坐在靠门的位置,手中捧着《菜根谭》。他翻开一页,将刚才那张纸条仔细夹好,轻轻合上书。
你呢?他问,还不休息?
我不走。陈砚舟说,得守着灶火。
许铮没有再问。他站起身,进行最后一次巡店。厨房灶火未熄,汤锅微沸,蒸笼空置却洁净,案板擦拭得发亮,刀具各归其位。
他走到门口,掀开帘子望了望窗外。街灯下,已是空巷无人。
回来时,他轻声说:明天六点,我准时到。
陈砚舟应了一声,低头搅了搅锅中的汤。
许铮在原地驻足。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略显褶皱的纸条。那是许久前陈砚舟给他的,上面写着:这里不是战场,是家。你守护我们,我们信任你。
他将纸条轻轻展平,郑重地放在灶台边的调料罐上,用罐底仔细压好。
而后他转身,推门,步入夜色。
门扉轻合,风铃微微颤动。
陈砚舟抬起手腕,银勺轻触锅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他低头注视着灶火,火苗稳定地跃动着,泛着幽蓝的光晕,不偏不倚。
店外长街上,一辆共享单车静静倒伏,车轮仍在徐徐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