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的正堂像口烧红的铁锅。
辰时的阳光刚爬上檐角,郑坤的靴声就砸破了堂前的宁静。他穿着绯色官袍,腰间挂着的玉带撞得叮当响,身后跟着七八个都察院的番子,个个撸着袖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沈炼!”郑坤站在堂中,手指几乎戳到沈炼的鼻尖,“你可知罪?”
沈炼正坐在案后翻卷宗,闻言抬眼,指尖还沾着苏芷晴刚递来的药粉。他慢条斯理地将卷宗合上,抬了抬下巴:“郑大人这是要查案?”
郑坤从袖中甩出一本奏折,纸页“啪”地砸在案上:“你自己看!私查司礼监掌印太监李福,越权妄为!隆昌号是楚王府的产业,你派缇骑查封,是动王爷的根基!”
奏折的封皮上,都察院的朱印像团燃烧的火。沈炼瞥了眼,随手翻开——里面全是捕风捉影的指控:什么“沈炼与匪类勾结”“滥用私刑逼供”“动摇社稷根本”,每一条都戳在皇权的忌讳上。
“郑大人好手段。”沈炼将奏折扔回给郑坤,“这些话,你是从刑部狱里听来的?还是从楚王府的姨太太床头听来的?”
郑坤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身后的番子们哄闹起来,有人喊:“沈炼目无尊长!”有人骂:“你算什么东西,敢跟郑大人这么说话!”
沈炼拍了拍惊堂木,声音冷得像冰:“这里是北镇抚司。郑大人若要问罪,先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就是污蔑朝廷命官。”
郑坤正要发作,沈炼突然从案底抽出个檀木盒,重重拍在桌上。盒盖掀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赵铭给李福的汇银凭证。
“郑大人不是说隆昌号是楚王府的产业吗?”沈炼指尖划过凭证上的“赵记行”印章,“那这十万两银子,是楚王给赵铭的‘买卖款’?还是李福给赵铭的‘封口费’?”
纸页上的字迹是赵铭的亲笔:“李公公,那批假祭器的尾款,麻烦走隆昌号汇到赵记行。——赵铭”
郑坤的额角渗出冷汗。他当然知道这笔银子——楚王暴毙前,曾偷偷从王府账房拨了十万两给赵铭,说是“海外贸易的本钱”。可他没想到,沈炼居然查到了这笔钱的流向!
“你……你这是伪造证据!”郑坤强撑着,声音却发颤。
“伪造?”沈炼笑了,从怀里掏出另一份文件——隆昌号的漕运清单,“这是司礼监去年的‘康陵祭器补库’记录,每批祭器的损耗,都刚好等于隆昌号运走的‘陶土’重量。李福的私章,就盖在这些清单上。”
他将清单甩在郑坤面前:“郑大人,你说我私查司礼监?可司礼监的朱批,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李福用你的名义,调走了多少真祭器?”
郑坤的腿开始发软。他望着沈炼案头那枚碎成七片的玉币,突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先帝的亲信传来消息,说沈炼手里有“黍”字玉币,能直奏天听。
“你……你竟敢动先帝的东西!”郑坤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不是我动的。”沈炼拿起玉币碎片,“是先帝自己给的。他说,大明的天下,要防着藏在阴影里的手。”
他顿了顿,目光像把刀:“郑大人,你以为你就能遮天蔽日?可你忘了——先帝的玉币,比你的乌纱帽管用。”
这时,堂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驿卒浑身是汗,跪在堂前:“启禀大人!皇上有旨,宣沈炼即刻进宫!”
紫禁城的养心殿里,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攥着沈炼递来的证据。
“李福的认罪书,赵铭的汇银凭证,隆昌号的漕运清单……”皇帝将纸页摔在案上,“郑坤,你说沈炼私查司礼监,可这些证据,都是司礼监自己递上来的!”
郑坤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陛下,臣……臣是为楚王府着想……”
“楚王府?”皇帝冷笑,“楚王暴毙前,汇给赵铭十万两银子,你要不要给朕解释解释?”
郑坤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局——沈炼早就通过先帝的亲信,将证据递给了皇帝,而他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着沈炼全权查办祭器案,任何人不得干涉。”皇帝的声音像闷雷,“郑坤,你回去好好反省,若有再敢阻挠,朕绝不轻饶!”
沈炼走出养心殿时,夕阳正照在宫墙上。他摸了摸怀里的密旨,嘴角勾起笑——郑坤的反扑,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回到北镇抚司,赵小刀迎上来:“大人,郑坤刚才走了,脸色跟死人似的。”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沈炼望着远处的天空,“狗急跳墙,接下来会更狠。”
他走进值房,翻开案头的卷宗。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吹得烛火摇晃。沈炼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郑坤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撑腰,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势力一个个揪出来,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