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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二年的深秋,西苑无逸殿的铜炉里焚着安息香,烟雾缭绕中,嘉靖帝朱厚熜身着绛紫色道袍,手持紫檀木拂尘,端坐在蟠龙御座之上。他的目光如冰锥般扫过殿下的三人:左侧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安,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面色冷峻如铁;右侧是被两名锦衣卫架着的林三嫂,她虽穿着囚服,后背的莲花刺青却透过布料若隐若现;中间一人,须发皆白,身形佝偻,正是曾经的“内阁首辅”严嵩——他此刻穿着赭色囚衣,手脚皆缚铁链,昔日权倾朝野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满脸的颓丧与恐惧。

“严嵩,”嘉靖帝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你可知罪?”

严嵩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颤抖:“罪臣……罪臣知罪。”

“知罪?”嘉靖帝突然冷笑,拂尘重重敲在御座扶手上,“朕待你不薄!先帝托孤,让你位列三公;朕登基后,让你总揽朝政二十年。你却勾结严世蕃,卖官鬻爵、通敌叛国、以佛乱民,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他猛地站起身,道袍下摆扫过御案,案上的《九边密档》《漕运总账》《通敌密信》等证物散落一地。骆安上前一步,将这些证物一一拾起,高声禀报:“陛下,此乃锦衣卫彻查严党余孽所得铁证——”

骆安将一封用蒙古文书写的密信展开,旁边站着翻译官:“此乃俺答汗致严嵩的亲笔信,严嵩回信承诺‘清君侧’,约定引十万狼骑兵入关。信中提及‘狼头玉佩为凭’,与严嵩府中密室藏玉佩吻合。”

嘉靖帝接过密信,指尖划过“清君侧”“狼骑兵十万”等字,眼中怒火更盛:“你竟敢借蛮夷之力篡位?朕待你如周公,你待朕如棋子!”

骆安又捧上一本泛黄的账册:“此乃扬州漕运总督府缴获的《漕运走私总账》,记录严党二十年走私白银千万两、军火万箱,包括蓟州军器局火铳三千支售与蒙古,倭刀一万把资建州女真。”

林三嫂突然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陛下,严党假借‘弥勒降世’,在涿州‘弥勒堂’埋火药欲炸死三千教众,张老汉一家七口因此丧命。此乃‘佛火屠民’之证!”她撩起囚服下摆,露出小腿上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当年爆炸留下的。

骆安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有“普济”二字的玉牌:“严世蕃化名‘普济国师’,勾结白莲教‘后天派’,以‘安神丹’毒杀七皇子、三皇子,企图制造‘佛头血’预言乱政。”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严嵩身上:“‘以佛乱民’之计,是你授意,还是严世蕃擅自为之?”

严嵩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涔涔:“是……是世蕃的主意。他说‘佛门慈悲,可聚民心’,让普济国师伪装僧人,借‘驱邪’之名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嘉靖帝怒极反笑,“你父子收买的,是蒙古的铁骑、白莲教的刀枪,还有百姓的性命!林三嫂的檄文已传遍天下,百姓皆知你‘矿税害民、军械资敌、佛火屠民’三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严嵩的防线终于崩塌。他瘫软在地,铁链撞击金砖发出刺耳的声响:“陛下……罪臣……罪臣只负‘失察之罪’啊!世蕃年幼时,臣忙于政务,疏于管教;后来他掌权,臣……臣以为他能匡扶社稷,谁知他竟……竟……”

“失察?”嘉靖帝抓起案上的《九边密档》,狠狠摔在严嵩面前,“这密档里写着‘帝星黯淡,严氏当兴’的星图,还有你私铸的‘狼头玉佩’,你敢说不知情?”

严嵩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世蕃从终南山道士处求来的‘吉物’,说能保严家世代富贵……臣……臣以为只是迷信,未曾想他竟……”

“未曾想?”嘉靖帝突然俯身,揪住严嵩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你与严世蕃密室谋划时,可曾想过‘未曾想’?你抄家时藏《九边密档》,可曾想过‘未曾想’?你父子二人,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工部侍郎,把持朝政二十年,耗银千万,养出个通敌叛国的畜生,如今还想推卸责任?”

严嵩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哭嚎道:“陛下饶命!臣愿献出全部家产,充作九边军饷!愿为陛下炼制长生丹,以求赎罪……”

“长生丹?”嘉靖帝松开手,任由严嵩瘫在地上,“你父子用‘佛火’害百姓,用‘金蚕粉’毒皇子,如今还想用‘长生丹’害朕?骆安!”

“臣在!”

“念朕的旨意——”嘉靖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严嵩,身为内阁首辅,纵容子侄通敌叛国、祸乱朝纲,罪大恶极!念其早年曾有功劳,赐鸩酒自尽,留全尸。”

他又转向严嵩,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至于严世蕃,勾结蒙古、谋害皇子、煽动民变,罪无可赦!着即押赴西市,秋后问斩,枭首示众!”

御前对质结束,严嵩被两名锦衣卫拖出无逸殿。行至西苑湖畔的“悔过亭”,骆安命人端上一杯鸩酒。酒液呈琥珀色,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这正是“牵机药”,用马钱子剧毒与蜂蜜调制,入口绵甜,毒发时却如万蚁啃噬,手足蜷曲如牵机,痛苦万分。

严嵩颤抖着接过酒杯,目光扫过湖面倒映的残荷,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初入内阁时,嘉靖帝亲手赐他的那杯“庆功酒”。那时他意气风发,以为能“辅佐圣君,青史留名”,如今却落得个“鸩酒赐死”的下场。

“陛下……”他喃喃自语,“臣……对不起您……”

话音未落,他仰头饮尽鸩酒。酒液入喉,起初并无异样,片刻后,一股灼热的剧痛从胃部蔓延至四肢。严嵩的手指开始痉挛,脚趾蜷曲,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像一架失控的牵机,在亭中来回摆动。

“呃……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球凸出,口吐白沫。骆安冷眼旁观,直到严嵩的抽搐渐渐停止,身体僵硬如石,才挥手命人将其抬走。

湖畔的风吹过,卷起几片残荷,落在严嵩冰冷的尸体上。那姿态,像极了当年他在内阁大堂上,挥斥方遒的模样——只是如今,所有的权势、富贵、野心,都已随着这杯鸩酒,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当夜,紫禁城钟鼓齐鸣。嘉靖帝在无逸殿召见徐阶、沈炼、骆安三人,下旨:“严嵩已伏法,严世蕃押入诏狱,秋后问斩;严党余孽,凡涉通敌、走私、乱民者,一律凌迟处死,抄没家产;林三嫂部白莲教团练,改编为‘护国军’,驻守九边;沈炼钦差节制全国兵马,骆安协理京营防务。”

徐阶躬身道:“陛下圣明,严党已除,大明中兴有望。”

嘉靖帝却望着殿外的星空,喃喃自语:“严嵩啊严嵩,你父子二十余年,耗银千万,养出个通敌叛国的畜生……朕的江山,差点毁在你手里!”

沈炼上前一步:“陛下,严党虽除,蒙古威胁仍在。臣请率神机营驻守大同,防俺答汗南侵。”

“准。”嘉靖帝疲惫地挥挥手,“都下去吧。传旨,明日祭天,告慰七皇子、三皇子在天之灵。”

众人退下后,嘉靖帝独自坐在御座上,拿起案头那本《道德经》,翻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一句,久久凝视。他忽然觉得,严嵩的死,不过是权力斗争的一个句点;而真正的考验,是如何让这个被严党掏空的大明,重新站起来。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几片落叶,飘向遥远的西山。那里,戒台寺的钟声依旧,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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