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一拳打出去，空中炸开一道电光。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凯莉斯的声音。
“父亲。”
这两个字让他身体一僵。他的肌肉紧绷，眼睛里的机械装置发出警报，红光不停闪动，提示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但他不能停，也不能回头。现在不是停下来看的时候——哪怕这声音来自十年前死去的女儿，哪怕它撕开了他藏在心里多年的伤疤。
他落地时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手掌下的金属板被高温烧得变形，发出刺耳的声响，黑烟从指缝里冒出来。嘴里有血，他咽了下去，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疼痛让他脑袋清楚了一些，眼前的光团正在重组，能量一圈圈转动，速度快得看不清。刚才那一拳打中了，但它没死，反而像换了壳一样开始恢复。
艾德琳坐在几米外，肩膀上的装甲掉了，露出烧焦的接口，导管冒着烟。她擦掉眼角的血，脖子上的项圈已经碎了，只剩半截挂着，里面的芯片还在闪，但连不上系统。她喘着气，手指按在胸口，想调出最后一点力量。指尖碰到一块护心镜，那是妈妈留下的东西，现在正微微发烫，好像回应着她的生命。
凯莉斯靠在断掉的柱子边，背后的水晶翅膀只剩下主骨，其他碎片散在地上，一闪一闪的。她睁着眼，瞳孔忽大忽小，像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画面——那些还没发生的事，那些交错的时间。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雷煌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之间有种特殊的连接，不只是科技，更像是灵魂绑在一起，就算隔了很久，也能感受到彼此。
雷煌抬起头，盯着空中的光团，声音低沉：“还能打吗？”
艾德琳点头，声音沙哑：“还活着，就能打。”
凯莉斯抬起手，指着光团深处，声音很轻：“它……没有固定位置。刚才被打之后，核心消失了。不是坏了，是跳走了。”
雷煌皱眉，眼睛放大画面，看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跳？”
“它是靠不断跳跃存在的。”凯莉斯说，额头出汗，一滴顺着脸滑下来，“每次出现不到半秒，然后换地方。我看到的画面断断续续，像是同时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点。它不在‘现在’，而在‘中间’。”
雷煌站起来，双手垂下，电流从指尖落下，在地上烧出小坑，裂纹迅速蔓延。他闭上眼，回想刚才那一拳的感觉。确实打中了什么东西，有温度，有质感，但反击却来自另一个方向——后面偏右，高处。就像打中影子，真正的目标早就跑了。
“所以它根本没有固定的形态。”他睁开眼，右眼红光一闪，“它是靠不停地跳来维持存在的。”
“对。”凯莉斯喘了口气，手指抠着柱子边缘，“每次跳都会让时间倒一点点，抹掉我们攻击的痕迹。我们打中的只是它之前的位置。真正的它，可能已经在看我们的尸体了。”
艾德琳猛地抬头：“那就是说，我们所有的计算和预判都没用？动作、瞄准、锁定，全都会被它躲开？”
“除非能在它出现的瞬间打中。”雷煌睁开眼，红光闪过，“不能靠眼睛看，得靠感觉。”
“你有把握？”艾德琳问，声音有点紧张。
“没有。”雷煌握紧拳头，关节咔咔响，电流在皮肤下游走，“但我打过一千多次生死战，每次都活下来。靠的不是算，是直觉，是痛感，是死多了以后，身体比脑子更知道怎么活。”
他走到凯莉斯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冷，心跳很弱，但他能感觉到那根线还在——三人之间的量子连接，是当年实验留下的结果。他们曾共享心跳，共用神经，甚至做过同一个梦。
“把你看到的，传给我。”他说。
凯莉斯点头，闭上眼。她掐进掌心，指甲划破皮肤，血顺着手指流下，滴在地上发出“嗤”的一声。她的意识进入那些零碎的画面：光团的核心出现在左上方，停留0.3秒，消失；下一帧在正下方，再下一帧在右后方高处。位置乱跳，间隔不一，有时还会重复。
但雷煌发现了什么。
每次它出现前，空气会轻轻震动一下，几乎感觉不到。那是空间被撕开的前兆，比人眼反应快0.1秒。就像风来之前的静电，野兽扑杀前的一抖。
“我看到了。”他说。
艾德琳立刻抬头：“什么？”
“它‘呼吸’的时候。”雷煌低声说，“每次跳跃不是连着的，中间有个空档，像人换气。就在那一瞬间，它最弱——旧的空间没关，新的还没开，它是‘不存在’的。”
“可你怎么打中一个只存在0.3秒的东西？”艾德琳急了。
“我不需要打中它。”雷煌抬起右手，掌心向上，电光在皮肤下流动，“我只要在它要来的那一刻，把力量送过去——就像提前把炸弹放在火车轨道上。”
“那你得提前准备。”艾德琳明白过来，“但我们节奏不一样。你蓄力要时间，我要集中精神，凯莉斯还要预判延迟……根本同步不了。”
“那就统一节奏。”雷煌打断她，“我来当基准。”
他深吸一口气，放慢呼吸，心跳变得平稳。体内的电流也跟着调整，变成一秒一次的稳定脉冲。这是雷家祖传的“雷息术”，用呼吸控制电流，传说祖先能在雷暴中行走而不受伤。现在，这个老办法成了唯一的希望。
“跟着这个频率。”他说。
艾德琳闭眼，把剩下的灵能接入雷煌的节奏。她的意识慢慢贴合上去，终于找到了同步点。灵能波动开始和电流一致，像潮水跟着月亮。她的护心镜亮了起来，映出妈妈年轻的脸——那一刻，她好像听见了那句话：“别怕，孩子，光会记住你。”
凯莉斯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眼角流出血。她举起断裂的骨刺，指向前方虚空，声音虚弱但坚定：“下一个节点，左上方，0.5秒后。”
雷煌不动，呼吸像钟摆。
艾德琳屏住呼吸，手指发白。
电流一圈圈绕上雷煌的手臂，越来越密，皮肤浮现出蓝色纹路，像古老的符号苏醒。
“0.3秒。”凯莉斯声音发抖，骨刺微颤。
雷煌抬起右拳，肌肉绷紧。
“现在。”
拳没出，电先到。蓝白色的闪电撕裂空气，冲向左上方。艾德琳在同一刻释放灵能，形成冲击波，推着电流穿透扭曲的空间。
轰！
爆炸点炸开一团白光，光团剧烈晃动，边缘碎裂，碎片四溅。但核心瞬间转移到右边深处，完好无损。
“没中？”艾德琳喘着问，声音有点崩溃。
“中了。”雷煌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焦黑，皮肉翻卷，血顺着指尖滴落，“打中的是前一个位置。它已经跳了。”
凯莉斯捂住头，嘴角又出血，声音断断续续：“太快了……我只能提前0.5秒锁定，你们发动需要时间……我跟不上……”
“问题不在你。”雷煌摇头，蹲下摸地上的烧痕。刚才那一击虽然没打死它，但他感受到了反冲力——那是真的命中才会有的反馈，很小，但真实存在。“我们不需要更快。”他说，“我们需要更准。”
“什么意思？”
“别等它出现再打。”雷煌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们在它还没跳到的地方等着。”
艾德琳愣住：“你是说……猜它的下一个落点？”
“不是猜。”凯莉斯突然开口，声音弱但清楚，“是算概率。”
她抬手，指着空中某处，手臂抖但稳：“它跳的位置看起来随机，但每次都有能量残留。我把这些点连起来，发现左边出现次数多47%。它在躲我们上次打中的地方，但它还是会习惯性往左跳——它的‘想法’有偏好。”
雷煌盯着那个方向，眼睛快速分析数据，最后锁定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就集中打那里。”
“万一错了呢？”艾德琳问，有点犹豫。
“那就再追回来。”雷煌冷笑，全身电流奔涌，血管泛起蓝光，“它能跳，我们也能追。它不是神，只是个躲在时间缝里的老鼠。老鼠总有累的时候。”
三人背靠背站好。雷煌在前，双臂张开，电流在他体表形成护盾，每一根电弧都压着不爆。艾德琳半跪右后，手指搭在他肩上，维持连接，护心镜的光和雷息一起跳动。凯莉斯站在左后，骨刺斜指天空，眼睛盯着虚空，瞳孔里映着无数画面。
空气又开始震。
“来了。”凯莉斯轻声说。
雷煌握紧拳，电流压缩到极限，皮肤裂开，血混着电浆滴下。
艾德琳咬破嘴唇，把最后一丝力量注入连接线。护心镜“咔”地裂开一道缝，但她笑了——她看见妈妈在光里对她点头。
凯莉斯的骨刺微微偏移，指向左上方中间位置，声音像宣判：
“就是那里。”
雷煌出拳。
不是进攻，是等待。
电光如河流倒灌，提前冲进那片虚空，撕开空间，把能量埋进它必经之路。艾德琳的灵能波紧随其后，压缩，聚焦，引爆。凯莉斯脑中闪过最后一幅画面——
光团的核心，正朝那里跳来。
时间，仿佛停了一瞬。
然后——
轰！！！
整片废墟炸成灰，地面塌陷，天空裂开一道黑缝。光团在跳跃途中被截杀，核心暴露，发出尖叫声。它的跳跃链条断了，时间彻底崩塌。
雷煌单膝跪地，右臂焦黑，只剩骨头撑着。艾德琳倒在地上，护心镜碎成粉末，嘴角还带着笑。凯莉斯靠着柱子，慢慢闭上眼，轻声说：
“它……死了。”
风吹过，吹散了灰烬。
远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