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过后,天就凉了下来。药圃里的药材到了采收的旺季,金银花、薄荷、紫苏……一茬接一茬地被割下来,摊在晒药架上,像铺了层五颜六色的锦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把药材晒得半干,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药香,清苦中带着甘甜。
林辰站在晒药架旁,翻看着苏明记录的采收账本:“金银花收了三百斤,薄荷两百五十斤,紫苏籽一百二十斤……”字迹工整,数字清晰,连采收时的天气都记得明明白白。“做得不错,”他拍了拍苏明的肩膀,“等这批药材晒干,挑最好的给苏州府送去,晚晴肯定高兴。”
苏明脸上露出笑容:“我已经按您说的,把药材分成了三档,最好的送药铺,中等的留着自己用,次些的用来做药膳和腌菜,一点都不浪费。”
青禾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山药糕,上面撒着层紫苏籽粉,香气扑鼻。“歇会儿尝尝,”她把糕分给众人,“用新收的山药做的,加了点蜂蜜,甜而不腻。”
钱小六吃得最快,嘴里塞得鼓鼓的:“青禾姐做的糕最好吃!比苏州府的点心还香!”他手里拿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自己晒的薄荷干,“林先生,我想把这个寄给赵平哥,让他在苏州府也能喝上家乡的薄荷茶。”
“好啊,”林辰笑着点头,“再装些新盐,让他尝尝家里的味道。”
正说着,村口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骑着马赶来,看到林辰,翻身下马,拱手道:“请问是林辰先生吗?在下是杭州府惠民药局的管事,姓周,特来拜访。”
林辰有些意外,赶紧请他进药铺:“周管事远道而来,快请进喝杯茶。”
周管事走进药铺,目光被墙上的《药材图谱》和整齐的药柜吸引,忍不住赞叹:“早就听说林先生的药圃种出的药材品相极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从行囊里拿出一个锦盒,“在下此次前来,是想向先生求个方子。”
林辰请他坐下,青禾端来薄荷茶:“周管事请讲,只要我能帮上忙的。”
“是这样,”周管事喝了口茶,神色凝重起来,“杭州府最近流行一种咳喘病,尤其是孩童,咳起来没完没了,用了不少方子都不见好。听闻先生擅长用寻常药材治大病,特来求助。”
林辰沉吟片刻:“咳喘有很多种,是干咳还是有痰?有没有发热?”
“大多是干咳,夜里尤其厉害,有的还会胸闷。”周管事答道,“药局的大夫用了止咳药,效果不大,家长们都急坏了。”
林辰想起苏文轩曾经讲过的“紫苏子止咳方”,又结合自己的经验,说道:“或许可以试试‘紫苏杏仁汤’。紫苏子能降气平喘,杏仁能润肺止咳,再加点川贝母,效果应该不错。”他拿起纸笔,写下方子:“紫苏子五钱,杏仁三钱,川贝母二钱,甘草一钱,水煎服,每日一剂。”
周管事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这些药材都很常见,容易配齐。只是……这方子真的管用吗?”
“我在村里用这个方子治好了不少咳喘病人,”林辰肯定地说,“不过每个孩子的体质不同,最好让大夫看过再用药。另外,让家长用紫苏叶煮水给孩子泡脚,也能辅助止咳。”
苏文轩这时从里屋出来,听了他们的对话,补充道:“还可以用蜂蜜腌紫苏叶,让孩子每次含一片,既能止咳,又不难吃,孩子们也愿意接受。”
周管事大喜过望,起身拱手:“多谢林先生和苏先生!要是这方子管用,杭州府的百姓都得感谢你们!”他从行囊里拿出一百两银子,“这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算是药材的钱。”
林辰推辞不过,只收下了一半:“药材都是自家种的,不值这么多。周管事要是不嫌弃,带些晒干的紫苏子和杏仁回去,都是今年新收的,药效好。”
周管事感激不尽,装了满满一袋药材,又记下详细的用法,才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钱小六好奇地问:“林先生,咱们的方子真能治好杭州府的病人吗?”
“能,”林辰笑着说,“这些药材都是大自然给咱们的礼物,只要用得对,就能发挥大作用。就像紫苏,既能当菜吃,又能治病,还能做盐,浑身都是宝。”
傍晚时分,苏明把晒好的金银花收进库房,分门别类地装在陶罐里,贴上标签。青禾则在厨房里忙碌,用新收的紫苏籽和杏仁做了些止咳糖,打算送给村里有孩子的人家。柳轻烟带着学堂的孩子们在药圃里种下新的药材种子,说明年春天就能发芽。
林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这一切,心里一片安宁。他想起周管事焦急的神色,想起那些可能被咳喘折磨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种的不只是药材,更是希望。这些平凡的草木,从药圃里出发,能缓解远方病人的痛苦,这大概就是种药人最大的幸福吧。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际。晒药架上的药材被收了起来,只留下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林辰知道,这个秋天,不仅收获了饱满的药材,更收获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而那些关于草木的智慧,关于医者的仁心,会像这药香一样,飘向更远的地方,温暖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