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盯着手机上那条神秘短信，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犹豫不决。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已经完全消失的红色划痕处，那些水渍早已蒸发，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
女儿生日会温馨的回忆与车库恐怖的经历在他脑海中激烈交战。他应该报警吗？可该说什么呢？白色脚印？戴白手套的保安？车窗上自己消失的划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只会认为他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短信发送者显然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少数遵守规则的人”——这个短语在他脑中回荡。昨夜有多少人没有遵守规则？他们又遭遇了什么？
艾文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锁屏。他需要理清思绪。首先，他得正常上班，至少看起来正常。发动汽车，驶离小区，汇入车流，这些熟悉的动作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办公室的一天异常煎熬。艾文在会议中走神三次，同事提醒他时才回过神来。午餐时他几乎没碰食物，只是反复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沙拉。
“你还好吗？”同事李晴关切地问，“脸色很差。”
“昨晚没睡好。”艾文简短回应。
李晴压低声音：“是因为车库那件事吗？”
艾文猛地抬头：“什么车库？”
“你没看业主群？好几个人说昨晚在地下车库遇到怪事。”李晴掏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有人说车灯突然坏了，有人说看到奇怪的人影，还有人说听到奇怪的声音。物业说是监控升级导致的干扰，但这也太巧了吧？”
艾文接过手机，快速浏览聊天记录。至少有五位业主描述了不同的异常经历，但都没有他遇到的那么具体或诡异。没有人提到白色脚印，没有人说起寻人启事，也没有人提起那些规则。他们只是抱怨车库信号差、灯光忽明忽暗，或者“感觉被人盯着”。
“还有人提到一张告示牌，说是什么通行守则，但今早就不见了。”李晴补充道，“物业说是临时通知，已经撤下了。”
“撤下了？”艾文皱眉，“那规则呢？有人提到规则内容吗？”
李晴摇摇头：“没有，群里只是提了一句有告示牌。怎么，你看到了？”
艾文含糊其辞：“可能吧，没注意。”
下班时，艾文刻意拖延到同事几乎都离开才走出办公室。他不想太快回家，不想再次面对那个车库，但车还停在那里，他迟早得去取。
驾车回小区的路上，艾文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个保安。昨夜在车库遇到的戴白手套的保安，与白天在小区巡逻的保安制服略有不同。他从未在白天见过有人戴白色手套，而且昨夜那个保安的制服更暗，几乎是纯黑色，而日常保安制服是深蓝色带有反光条。
不同的人？还是根本不是人？
手机震动，又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车库的秘密与消失的物业人员有关。张建军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艾文差点闯了红灯。他猛踩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面的车辆不满地鸣笛。
消失的物业人员。张建军。寻人启事上那些穿着物业制服的面孔。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形：那些寻人启事上的人，可能都是失踪的物业员工。而那些规则，是在保护居民不受同样命运的影响？或者，规则本身就是某种筛选机制的一部分？
到家时，妻子已经准备好晚餐。艾文强装镇定，陪女儿完成作业，读睡前故事。他看着女儿安详的睡颜，心中涌起强烈的保护欲。无论车库隐藏着什么秘密，他都不能让它威胁到家人。
晚上十点，妻子入睡后，艾文独自坐在客厅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的脸。他再次打开那两条短信，犹豫着是否回复。
就在他决定置之不理时，第三条短信来了：“如果你不来，我会找别人。但你是最合适的，因为你遵守了所有规则。只有遵守者才能看到真相。”
紧接着，一张照片传来。模糊的监控截图，显示时间是三天前的深夜，地点似乎是b3层西侧通道入口。一个穿着物业制服的男人——正是寻人启事上的张建军——正惊恐地回头看，而他身后，地面上有发光的白色脚印。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他踩上去了。”
艾文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蔓延至全身。他保存了照片，放大查看。张建军的表情充满恐惧，他的左脚正悬在一只白色脚印上方，似乎正准备踩下去。而在他身后阴影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白色裙摆。
十点三十分。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
艾文在客厅踱步。理智告诉他应该删除短信，明天就把车卖掉，永远不再进入那个车库。但好奇心和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驱使他想要了解真相。如果那些失踪的物业人员真的被困在车库的某个地方呢？如果他有能力帮助他们呢？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拒绝，那个发短信的存在真的会去找别人吗？会去找他的家人吗？
十点四十分。艾文穿上深色外套，检查了手电筒的电量，将一把多功能工具刀放进口袋。他给妻子留了张便条，只说突然想起公司有紧急文件要处理，可能晚归。
走出家门时，他瞥了一眼女儿紧闭的房门。无论发生什么，他必须回来。
电梯下降到一楼时，艾文犹豫了。他可以从一楼直接走到地面，绕到车库出口，从那里进入。但最终，他按下了b2层。如果对方在监控他，走不寻常的路线可能被视为不遵守“约定”。
电梯门在b2层打开，熟悉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车库比昨夜明亮一些，大约三分之二的灯正常工作，但仍有许多角落沉浸在阴影中。
艾文看了看手机：十点五十六分。没有信号。
他走向电梯口附近，背靠墙壁，警惕地观察四周。视线可及范围内没有异常，只有整齐停放的车辆和规律的支柱。远处传来通风系统的低鸣，偶尔有水滴从天花板滴落的声音。
十一点整。
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文等待了五分钟，开始怀疑这是否是某种恶作剧。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走近一看，是一串钥匙。普通的大门钥匙，挂在一个印有物业标志的钥匙扣上。艾文蹲下查看，钥匙扣上还有一个小标签，手写着“张建军”三个字。
他想起昨夜那个保安的问话：“看到我的钥匙了吗？”
艾文犹豫着是否要捡起钥匙。规则第四条明确警告不要帮忙寻找钥匙，但现在情况不同——这是张建军的钥匙，而张建军已经失踪了。
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头顶的灯光闪烁起来，然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从远处向他的方向蔓延。黑暗如潮水般涌来，艾文迅速打开手电筒，光束在突然降临的黑暗中显得微弱无力。
灯光熄灭的浪潮在他前方三米处停止了，形成一个明确的分界线：他所在的一小片区域还有灯光，而前方完全陷入黑暗。
从黑暗中，传来脚步声。
缓慢，规律，像是有人在悠闲踱步。脚步声逐渐靠近光暗分界线，然后在边缘停止。艾文将手电筒光束对准那个方向。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白色长裙，长发遮面，一只脚抬起，正要迈步的姿态——正是他在西侧通道尽头看到的那个女人，也是寻人启事上的那个人。
但这次，艾文注意到细节：她的裙子不是纯白，而是沾有污渍，像是油渍和灰尘；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裸露的皮肤苍白得不自然；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姿势——那只抬起的脚一直保持着悬空状态，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凝固了。
女人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光暗边缘，抬起一只手指向黑暗深处，然后缓缓放下手，指了指地面。
艾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地面上出现了发光的白色脚印，从女人脚下开始，向黑暗深处延伸。这些脚印比昨夜看到的更清晰，甚至能看到脚趾的轮廓。
女人再次指向脚印，然后指了指艾文，最后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
“你想让我跟着脚印走？”艾文问，声音在空旷的车库中显得异常响亮。
女人没有回应，只是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但艾文能感觉到，面纱后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想起那张照片：张建军即将踩上白色脚印的瞬间。规则第二条警告不要踩压脚印，要原路返回。但现在这个存在显然在引导他跟随脚印。
这是陷阱吗？还是通往真相的路径？
艾文犹豫时，女人突然开始后退，退入黑暗，但白色脚印依然清晰可见，像一条发光的路径，指引着方向。她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只有那些脚印幽幽发光。
手机突然震动，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艾文吓了一跳，看向屏幕——第四条短信：“跟随脚印。不要踩上去。走它们之间。”
不要踩上去。走它们之间。
这不在原始规则中。是新规则？还是对旧规则的补充？
艾文深吸一口气，调整手电筒，仔细观察脚印的排列。它们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左右交替，中间确实有足够的空隙让人通过，但需要非常小心。
他踏上第一步，确保双脚都落在脚印之间的空隙中。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步，第三步。他沿着发光的路径深入黑暗，手电筒光束只能照亮前方几米。周围的温度逐渐下降，他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路径蜿蜒曲折，似乎刻意绕开了支柱和车辆。艾文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在变化：墙壁看起来更旧了，有裂缝和剥落的油漆；地面上的标线模糊不清；一些停车位的编号完全消失。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在b2层了。这里的结构看起来更古老，像是车库更早期的部分，或者某种从未向居民开放的区域。
前方出现一扇门。普通的消防门，但上面没有“出口”标识，只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被刻意刮花的。白色脚印延伸到门前停止。
门上贴着一张纸。艾文用手电筒照亮，是一张寻人启事，但这次照片上的人他认识——是李晴，他的同事。照片上的李晴穿着物业制服，表情僵硬，眼神空洞。
但李晴今天还在上班，还和他讨论车库的怪事。这不可能。
艾文感到一阵晕眩。他伸手想撕下寻人启事，但手指触到纸张的瞬间，门突然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同时在低语，又像是老旧收音机的杂音。艾文从门缝窥视，里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墙上贴满了寻人启事，每一张照片上都穿着物业制服。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本厚重的日志。
最令人不安的是，房间的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脚印，几乎没有落脚的空隙。
低语声逐渐清晰，艾文能分辨出几个重复的词语：
“不要相信...捷径...只有一个出口...遵守规则...”
“...踩上去了...回不来了...”
“...他们在看着...一直在看着...”
艾文后退一步，门突然“砰”地关上，震落了几张寻人启事，飘落在地。那些纸张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上面的照片开始变化——人物的表情扭曲，眼睛转动，齐齐看向艾文的方向。
他转身想按原路返回，但身后的白色脚印正在逐一熄灭，黑暗从两端向他包围而来。手电筒光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最后一条短信：“现在你知道了。他们被困在规则之间。帮助他们的唯一方法，是理解规则的源头。明晚同一时间，b3层西侧通道，如果你敢的话。”
光束彻底熄灭前，艾文瞥见地面上最后几个发光的白色脚印组成了一个箭头，指向他来的方向。而在箭头旁边，有一行小字：
“规则在保护我们，也在囚禁他们。你是选择遵守，还是选择打破？”
黑暗完全吞没了一切。艾文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几秒钟后，远处的灯光一盏接一盏重新亮起，缓慢地恢复照明。
他发现自己站在b2层电梯口附近，仿佛从未移动过。地面上没有白色脚印，没有寻人启事，只有他孤身一人，手中手电筒已经彻底没电。
手机显示时间：十一点十五分。只过去了十五分钟，但他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小时。
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邻居牵着狗走出来。“这么晚还下来？”邻居随意问道。
“忘了东西在车上。”艾文勉强回应。
邻居点点头，牵着狗向自己的车位走去。一切正常得诡异。
回到家中，艾文检查手机，那几条短信全部消失了，连通讯记录里都没有痕迹。只有他保存的那张张建军的监控照片还在，但当他再次打开时，照片变得模糊不清，几乎无法辨认任何细节。
他坐在黑暗中，回想最后看到的那句话：“规则在保护我们，也在囚禁他们。”
那些失踪的物业人员，是否因为违反规则而被困在了车库的某个层面？白色脚印是警告还是路径？那个女人是受害者还是某种引导者？
更关键的是，那个发短信的存在是谁？为什么要选择他？
艾文看向窗外，车库入口在夜色中像一个黑洞，吞噬着光线和秘密。他知道自己会回去，明晚，b3层西侧通道。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他已经明白：有些秘密一旦被发现，就不会放过发现者。
规则建立了秩序，但所有秩序都有裂缝。而他，刚刚窥见了裂缝下的黑暗。现在的问题是：他是要修补裂缝，还是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