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祁东岳带领着一队亲信侍卫,如夜空中的流星般疾驰而至陈家。陈家灯火通明,迎接这尊贵的客人。
山脚下的大院子里,陈家早就摆了三桌丰盛的农家菜,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家里养的兔子做了红烧的,辣子丁的,色香味俱佳。还有之前收的番薯藤,挑出最后一茬的嫩尖儿清炒了一盘,嫩绿的颜色和清新的口感让大家忍不住频频朝它伸筷子。这边的人不喜吃螺蛳,陈斗家倒是喜欢吃,经常去河里摸一些回来,养在缸子里吐尽沙子,晚上也炒了一大盘,那独特的鲜美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里正给送了两刀肥瘦相间的肉,村长家送了三只鸡。做了烧鸡、红烧肉、小炒肉。
现摘的南瓜炒了一盘有点面登登的南瓜片,还炸了一份金黄酥脆,香甜可口的南瓜饼。其他的就是各种时鲜。
王永好的厨艺精湛,陈家的厨房从中午就开始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村长家的老婆媳妇儿也来陈家打下手,去了各家借了蒸笼,热热闹闹的在院子里摆了三桌。他们女人们等会儿就在李老头老两口的屋子也摆了一桌,她们自己吃,自是有她们女人之间的乐趣。
当锅里的辣子丁被翻炒时,那股强烈的辣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屋子里的女人们被这呛人的味道刺激得不停地咳嗽,有的甚至眼泪都咳出来了。然而,屋外的人们却被这股从未闻过的香味吸引住了,他们不禁暗自吞咽着口水。
李老婆子看着忙碌的王永好,心中有些担忧地问道:“人家将军可是那么大的官,咱们就给他们吃这些菜,合适吗?”
正在一旁捏南瓜饼的陈苗听到李老婆子的话,她笑着回答李老婆子,也是给战战兢兢的村妇们加油打气,“婆婆,你别担心。看咱们弄了这么好些菜,咱们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到呢!我晌午的时候去看过人家军营的伙食,其实也没比咱们平时吃的好多少,也就是能管饱而已。咱们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大人们,大人们吃着就知道咱们的心意了。”
“我看阿苗说得对。村长媳妇在一旁切菜,她的刀功娴熟,切出的菜薄厚均匀,是村里公认刀功最好的人。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接着陈苗的话说:“不说别的,就是这个辣兔子丁,咱都当奶奶的人了连味儿都没闻到过呢!还有这个南瓜,咱也没见过,都是稀罕物啊!用这些来招待军爷们,是足够敬重大人们了。”
厨房里,女人们时高时低的交谈着,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院子里,陈宿正忙碌地从地窖里搬出一桶桶葡萄酒。今晚可下了血本了,这几年一共就存了十个木桶的葡萄酒,今晚拿出来一半。至于为什么会用木桶酿葡萄酒,还是因为陈苗说粮食长在地里,坛子是土烧制要装粮食酒;果子长在树上,木桶是木制的,水果酒自然就要装在木桶里。小丫头说的歪理一套一套的,但每次都歪打正着,让人无法反驳。
不一会儿,桌上先上了两个凉菜,一道是凉拌木耳,另一道是凉拌萝卜。这两道凉菜清爽可口,让人食欲大增。紧接着,又端上了两道炒时蔬,香气扑鼻,引得众人纷纷动筷。
这时候就能倒酒了。
陈斗作为主家,依次给每位客人都倒上了酒。
祁东岳举杯,首先感谢上苍赐予大梁如此丰产的番薯,让百姓们能够丰衣足食;再感谢皇恩浩荡,使得番薯能够在大梁的土地上茁壮成长;最后是谢谢里正、村长以及陈家种出了番薯。
说罢,祁东岳一饮而尽,众人也纷纷举杯,痛饮一番。
陈苗却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她心里暗暗嘀咕:这葡萄酒是要品的啊,他们这样大口的喝葡萄酒,跟牛嚼牡丹有啥区别。
还好祁东岳喝了一杯葡萄酒后,就吩咐人把军中的烈酒拿出来。毕竟对于军营里的人来说,只有喝烈酒才过瘾。
接着又给上了烧鸡,红烧兔肉块,辣子兔肉丁,爆炒猪肉片,还有每桌一簸箕的大白馒头。这些食物让人垂涎欲滴,尤其是那红彤彤的辣子兔肉丁,看起来格外诱人。
在座的众人,除了陈家人,其他人都没有尝过辣椒的味道。他们之前吃的调料有姜啊芥末啊大蒜这些类似的辛辣味,可是从没有一种辛味能像辣椒这样独特,让人难以形容的口感。那辣子兔肉丁放入口中时,一股强烈的辣味瞬间在口腔中爆发开来,嘴巴里像着了火一样的热烫烫的,随着吞入肚腹火就跟着一路烧过去。这股辣味并不会让人觉得窜鼻,反而越吃越想吃,令人欲罢不能。
陈苗记得现代科学研究证明,辣椒能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而内啡肽除了能止疼,还能给人带来愉悦感,人们为了保持这种愉悦感,就会对辣椒上瘾。不过陈苗倒是觉得还是因为人类馋,辣椒的口感独特,别有风味,所以人们才会喜欢。
白慕善很好奇这是什么调味料,以前从未吃到过。
陈斗笑着回答道:“这是我表兄外出贩卖皮货的时候,和番薯一起偶然得到的种子。我家阿苗对没见过的新奇种子特别感兴趣,便向表兄讨要了过来。种子米粒大小,种下后长的是矮丛,开小白花,结的果子先是绿色,成熟的时候是鲜艳的大红色,不耐放,要晒干了储存,吃的时候放两三个就能给人火辣辣的口感。””
祁东岳和白慕善不经意的默契对望一眼,两人虽然奇怪这个陈家听起来怎么是让一个孩子当家,什么都是陈苗好奇,陈苗喜欢,陈苗说。是不是太宠孩子了?
敛下内心的好奇,白慕善点点头,对着陈斗拱拱手,“阿苗确实是个踏实的好孩子。祁将军已经命我等将这番薯的产量上报给了朝廷,不日朝廷定会有封赏,咱们将军这会儿先征收了此次番薯的,今年就按照五文一斤来收。”
里正和村长听到这么高的收购价格,一亩地差不多就是四两银子的收入了,这年头农家五亩上等田干上一年也就这些收入了。他们两家其实也就不到二十两的收入,对于他们其他的收入来说不算多,可是同村的许多家都能得到八两左右的收入是可喜可贺的。
于是他们匆忙起身,快步走向祁小将军,双膝跪地,满怀感激之情地向祁小将军道谢,感谢他对仁义村村民们的慷慨。
白慕善见状,微笑着对他们说道:“不必如此,这都是应该的。”接着,他话锋一转,提到了明年的计划。他表示,祁将军希望明年仁义村能够派出熟悉种植番薯方法的农人前往军田,帮忙军田的书记官安排一下种植番薯的相关事宜。
这让两人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毕竟,他们虽然种过番薯,但都是从陈家拿的番薯秧子回去种的,而且陈家也一直在指导大家如何种植,什么时候要追肥,什么情况要浇水,到这会儿他们也只能说会种了,但不知道怎么能培育出秧苗,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好。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缓缓都凝聚到了陈斗身上。
陈斗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连忙开口说道:“大人,小民一家对番薯的耕种略知一二,小民的弟弟也写了番薯种植的文章,家中有誊抄好的副本,可与大人带回去让善农耕的军户研习。待到明年育苗时,小民愿意亲自前往军营,与军户们一同耕种。”
“哦,早就听闻仁义村的陈二爷是十里八乡少有的秀才老爷,可否将文章与我一睹为先。”白慕善朝陈宿拱拱手。
陈宿回礼,去了自己的房间将番薯种植的文章拿出,顺便将兔子的养殖方法也拿了过来。
白慕善接过颇厚的文章,借着身后火盆的光细细看了起来。纸张用牛皮纸订制成了两份,第一份用牛皮纸做的封面上写的“番薯种植方法”文章用的通俗易懂的白话文,这个只要喊个能识字的对着善耕种的人念一遍,人家就能弄个八九不离十,而且作物每个时期的姿态也简略的画了下来。而且是从果实的储存方法,到育苗的时间气候,育苗的方式,再到土地的选择,耕种的深度,浇水的方式时间,到追肥的时间,一直到收获的时间。最后还介绍了几种番薯可以制作的吃食,以及食用过多会出现的身体状况以及解决办法。
第二份牛皮纸封面写的是“兔子的养殖办法”,语言还是通俗易懂,只要识字就能很快的轻松阅读,也是从兔苗的选择,兔笼的建设选址设计,兔子从小到大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繁殖方式,连牧草的选择,以及自己种植牧草的各项内容,甚至还有一些兔子常见病的预防和治疗方法。
只要有了这两本书,学习种植番薯和养殖兔子便不再是难事。
祁东岳也快速的看完了两篇文章,他与白慕善不约而同地向着陈家两兄弟拱手施礼,“两位高义,有了这两篇文章,百姓们又何须担忧无法自给自足、无法填饱肚子、无法穿暖衣裳。”
陈苗却正躲在门后,心急如焚地看着这一幕。她么想到陈宿会把养兔子的方法一并交了出去,心中暗自焦急。养兔子是老百姓增加收入的好办法,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兔子养殖数量过多,而市场上又没有足够的销路,那么这不仅不能给家庭带来收益,反而会让那些原本勉强能维持半饱生活的家庭遭受重创,甚至可能导致他们倾家荡产。
目前,陈苗之所以在仁义村推广兔子养殖,是因为仁义村规模较小,现有的兔子产量她还能够通过兔皮和兔肉的销售渠道,确保村民们有所收入。可是,如果将养殖范围进一步扩大,供大于求的局面必将出现,到那时,收益恐怕就会变成亏损了。
还好陈斗开口说现在还不能大力推广养殖,要先搞种植,毕竟,人只有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创造更多的价值。
祁东岳和白慕善虽然是打仗的,但是也都是世家子弟,特别是他俩掌管兴元府的军权后,就在经济营生上下了功夫研究的,自认懂得一些市场规律。
一顿饭算是让仁义村和兴元府驻军有了联系,第二日走的时候祁东岳留了一些农具和番薯、南瓜折算的银钱给了村长,这些就让村长安排分发。送走了驻军,仁义村热闹了几天也回归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