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西岭和郑云起回去后是怎么鸡飞狗跳陈苗不知道,反正陈苗跟陈斗到兴元府的时候,郑云起已经安排的妥妥的。
现在父女俩知道了兴元军驻扎在哪里了,就不会再傻傻的先到兴元府再往北去,他们直接往宝水来的方向找去就行。
两人带陈苗去看地。
地是成片成片连着的荒地,只不过明显是刚被大火焚烧过。
有人赶着牛在烧过的地里犁地;有人在修田坝;有人在挖原来的沟渠;还有隐隐绰绰的人在一块地没怎么移动过,陈苗好奇的去看了,原来是在和泥巴盖房子。
陈苗打算骑马溜达一圈,看看祁西岭十顷地的全貌。地荒不荒她不怕,只要人勤快,规划的好,一切皆有可能。
她骑上马跑了起来,也来看看自己的十顷地到底什么样的祁西岭也驾马跟了上去,千骑和他的护卫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大片的荒地,陈苗就在两面旗子之间跑直线,中途还不时下马扒一下脚下的泥土,确认地力如何。一圈跑下来,很快就对祁西岭的地有了大概了解。
“你能给我多少人手?”陈苗下马后,快速的在地上画下了刚才看过的地形图。
“你要多少人?”祁西岭反问。
陈苗在地形图的中间又画了一道有些蜿蜒的线,她没回答祁西岭的话,而是说:“这条是宝水,宝斜道两边的山水都流入此水。夏秋时节山水涨后,很容易形成冲击性的淤堵。你可以查一下有关宝水两边灌溉区的记载,是不是洪水期和枯水期的水量非常悬殊?五到十月更是洪水频发。”
陈斗,祁西岭和郑云起就听陈苗说着宝水的无情。
“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洪水期对河两边的田地影响最小吗?”陈苗还是问祁西岭,但是她不用他回答,直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春天疏浚河道解决排水问题,夏天疏导水流灌溉缓解洪水的压力,秋日还要引水冲刷淤积保证河道来年的畅通。这是用人用钱用时最少的笨办法。”
祁西岭嘴快的问:“那聪明的办法呢?”
“聪明的办法不管是在人力上还是钱财上的消耗可就大的让你想都想不到了。”陈苗在代表宝水的一端画了两排三角形,“这是宝口两边的山,”她又在前面的两山之间划了一横,“这里修一个坝,”她接着蜿蜒出几条宝水的支流,同样画上山,也画了横,“将水堵在这些山之间,形成一个天然的水库。丰水期蓄水,枯水期放水。遇到洪水能让下游的各州县做好准备再开闸放水。要是遇到干旱的时年,这个水库中的储水量总不至于让整个宝水流域的良田颗粒无收。”
陈斗只想捂住闺女的嘴,这是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该说的吗?但是,他要是当着祁西岭和郑云起的面捂了闺女的嘴,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表明了他闺女与众不同吗?唉,闺女梦中的老神仙怎么不教她谨言慎行啊!
其实是陈斗误会陈苗了。陈苗也想谨言慎行,但是她刚才看地力情况的时候,发现河道两边淤堵厉害,也是今年降水小,要是跟往年一样夏秋两季时常会有连续好几天的暴雨天气,那可想而知,淤堵的河道根本来不及排出降水,那么只能变成一场洪灾,区别就是造成的损失由多大了而已。
所以,三人要是合伙,耕种方面还要她负责,那么她肯定要把水灾的危害降到最低,没有充足的人手,她可做不到。
“听起来建水库更好。”祁西岭摸摸下巴,对于他来说,哪个方案最好,赢面最大,他就会选择哪个方案,所以他倾向于建水库。
郑云起倒是问起了陈苗一些细节,比如要在哪些山之间建坝,坝要建多高,如何建坝,如何控制蓄水和排水。
陈苗摊摊手,“土木工程方面我不懂,不知道怎么修水坝。”
郑云起:……
祁西岭:……
陈斗嘴角抽了一下,按住陈苗扬起的小脑袋,笑着对郑云起和祁西岭说:“两位公子见笑了,小孩儿的想法多,勿怪。”
几人无语了片刻后,祁西岭弹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乐天派的说:“不就是要人手嘛。现在这里有十户人,我再去给你弄来五十户怎么样?”
陈苗好奇他能从哪里弄来人。
“这你就不用管了,三日内小爷给你把人送来。”祁西岭自有他的办法,残兵、流民、还有些失了耕地也佃不起地主家地的贫苦百姓,他都能想办法招来。这些人大多寻不来生计或是种了地还不够一家人糊口,所以只要保证能让他们吃饱饭,总会有人愿意被他招进来种地。
陈苗还想说什么,但见有人骑快马飞驰而来,片刻间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祁千户,郑公子,陈先生,将军请你们速去帐中。”来人是传祁东岳的命令,“陈小娘子在吗?将军请陈小娘子一同前去。”
还蹲在地上,被陈斗三人遮住的陈苗:……
“我在这里。”陈苗站起来,从三人后面站到前面来。
传令兵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尴尬的情绪。
四人立刻骑马和传令兵一起回军营。
祁东岳召见陈斗父女俩自然是因为收番薯的问题。
陈斗在兴元府陪陈宿的这段时间已经去过军户田的番薯地好几次了,也指导过军户们要提前做哪些准备。可谓万事俱备只等瓜熟藤枯了。
“那就有劳陈先生了。”祁东岳和陈斗说完话,也没避开父女俩,而是直接问两个弟弟,“你们买了北边的那块荒地有什么用途?”
“种地。”祁西岭答。
“大哥,之前我与阿苗姑娘合作风干兔的生意,管事经营的不错,我们打算扩大规模,便拉了西岭入伙。刚好北边那块地还无主,也就西岭不嫌弃它荒废了多年,也不怕它经常会被大军踩踏买了下来。”郑云起怪会往祁西岭脸上贴金的,偏偏祁西岭还脸皮厚的照单全收,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么的乐善好施。
祁东岳还是顾及弟弟的脸面的,不然非要问问他那兜比脸还干净的情况下,从哪里拿得出五百两银子买地。
“是吗?那大哥不管你们三个是怎么合作的,不过阿苗年纪小,你们两个可不要让小妹妹吃了亏。”祁东岳早就知道郑云起和陈苗的合作的,郑云起从没避着祁东岳做这些事,他的那些管事都是去将军府找他汇报的,将军府的管家也会跟祁东岳说两位公子在府中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将军言重了。”陈斗谢过祁东岳对阿苗的照拂,虽然目前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但是陈斗还是要道谢,“阿苗年纪小不懂事,其实与郑公子合作说到底是她占了大便宜。咱们庄稼人,只会侍弄庄稼、养些活物,哪懂得什么销路门道?平日里阿苗还总跟我说,多亏了郑公子处出提点。如今能把养兔的规模扩起来,不光是我们一家得好处,就连整个仁义村都沾了光,这全靠郑公子给寻的好销路。斗在这里,就代表仁义村,一并谢过祁将军和郑公子的提携了。”
亲爹都深深鞠躬了,陈苗自然也鞠躬表示深深的感谢,“阿苗谢祁将军和郑公子的提携之恩。”
祁东岳从桌案后走出,伸手将陈斗扶起,眼角余光恰好瞥见陈苗在她爹直起身后也自觉的直起了身,倒是个不怯场的小姑娘。他唇边漾开一丝浅笑,朗声道:“陈先生言重了,你们父女俩心怀大义,得了高产的粮种毫不藏私,前头贡献了番薯,今日又带了玉米,这份情谊实在难得。不瞒你说,方才伙头已煮了玉米送上来,我与军师几位尝过后觉得比蜀黍更可口些,打算在军户田中也种植起来,以后还需要陈先生和阿苗不吝赐教。”
“不敢当赐教,只是种地而已,庄稼人一看就会的。”陈斗胳膊还被祁东岳抬着,没办法再作揖,只好满怀感激的看着他。
陈苗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看着父亲眼里闪着的光,心里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就没办法做到像陈斗这样,明明祁东岳种番薯种玉米是对祁东岳有利的事,但陈斗却觉得这是一种“知遇之恩”。
虽不理解,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