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条昂首向上的、完美的“增韧”曲线,如同一面胜利的旗帜,最终定格在电脑屏幕上时,整个mtS实验室,陷入了一种狂喜之后的、如同真空般的死寂。
王师傅呆呆地看着屏幕,他那张布满了岁月沟壑的脸上,充满了震撼和一种见证了历史的、近乎虔诚的激动。他喃喃自语着:“成了……真的……真的成了……”
陈默则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实验台上。他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一口气里,仿佛吐出了他过去几年,所有的压抑、不甘和怀才不遇。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孤高,而是一种如同火山熔岩般、滚烫而又明亮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
而林浩,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条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曲线。
他感觉,自己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长达数光的“星际穿越”,从一个充满了混沌和迷雾的旧世界,瞬间,跃迁到了一个充满了光和希望的、全新的维度。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挫败,所有的自我怀疑,都在眼前这条完美的、昂扬的曲线面前,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如同宇宙般浩瀚的满足感。
“再……再来一次!”
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是王师傅。他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验证这个“玩具”的神奇。
“我们必须,百分之百地,确定它的可重复性!”
林浩和陈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容置喙的决心。
他们知道,一次的成功,可以是“神迹”。
而可以稳定重复的“神迹”,那就是“科学”。
接下来的两天,mtS实验室,彻底变成了他们“地下室”团队的“专属庆功靶场”。
林浩,以一种近乎“炫技”的、行云流水般的方式,将他那台“魔改”过的甩带机,运转到了极致。
他不再需要,去小心翼翼地,尝试那三条不同的“黄金航道”。
因为,他已经,通过那唯一一次的成功,和陈默、高翔的理论模型相印证,彻底地,锁定了那条唯一的、通往“圣杯”的、最完美的“冷却曲线”。
他像一个最顶尖的F1赛车手,驾驶着他那辆独一无二的“超级跑车”,在那条只有10度宽的、刀锋般的“黄金赛道”上,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堪称“艺术品”的、完美的滑翔。
每一次,当他按下“喷射”按钮时,他的心中,都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而结果,也每一次,都完美地,回应了他的这份自信。
第二根样品,测试。
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一条昂首向上的“增韧”曲线!塑性应变:8.65%!
第三根样品,测试。
塑性应变:8.72%!
第四根,第五根……第十根!
他们将所有剩余的原料,都制备成了样品。得到的十条低温力学曲线,如同用复印机复印出来的一样,几乎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无可辩驳!
不容置疑!
他们,终于,将那个充满了偶然的“幽灵”,变成了一个可以被精确掌控的、坚实的、如同磐石般的“科学”!
当第十次测试也宣告成功后,王师傅激动地,用力地,拍着那台m-tS测试机的外壳,像是在抚摸自己最骄傲的功臣。
“好!好样的!老伙计!”他对着机器,喃喃自语,“我早就知道,你还能再战二十年!”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林浩和陈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语气说:“小子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王建国,这辈子,最佩服的两个人!”
能够得到“王怪”如此高的评价,林浩知道,这比得到任何奖状,都更让他感到骄傲。
当晚,陈默破天荒地,自己掏钱,在学校附近一家最火爆的川菜馆,订了一个包间。
他把所有“地下联盟”的成员,都叫了过来。
林浩,陈默,徐涛,高翔,还有被他们强行从实验室里拉出来的王师傅。
桌上,摆满了各种火红油亮的、热气腾腾的菜肴。
“来!”王师傅第一个举起了酒杯,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今天,不聊别的!就为了咱们浩子,和陈老师,这个牛逼到天上去的成果!干了!”
“干了!”徐涛也跟着起哄。
“浩子,你现在,可真是我们江北大学的‘扫地僧’了!”高翔师兄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以后,我们这些搞计算的,可都得指望着你,给我们提供这种‘不讲道理’的实验数据,来挑战我们的模型了!”
林浩被大家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也点燃了他心中,那团压抑了许久的火焰。
这是他博士生涯以来,喝得最痛快、也最开心的一次酒。
他看着眼前这些,在他最困难、最迷茫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过援手的朋友和“战友”,他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他知道,这个成功,不只属于他,也不只属于陈默。
它属于,他们这个小小的、但却无比坚固的“地下联盟”里的,每一个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浩的手机,一直很安静。他没有在席间,给苏晓月发任何信息。他知道,这是属于“兄弟们”的时刻,他要尊重在座的每一个人。
但他的心,却有一部分,早已经飞到了别处。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当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准备各自回去时,林浩,却异常地清醒。
他和大家告别后,没有走向自己的宿舍,而是,转身,走向了那片熟悉的、安静的湖边。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带着一丝睡意的、温柔的声音。显然,她已经睡下了。
“晓月,”林浩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和温柔,“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没……没事。”电话那头的苏晓月,似乎瞬间清醒了过来,“是不是……有结果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嗯。”林浩点点头,虽然他知道,电话那头的她,看不见,“你在宿舍吗?方便……下来一下吗?我想,当面告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传来了苏晓月那带着一丝笑意的、轻柔的声音:“好。老地方,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在学校那片熟悉的、安静的湖边。
苏晓月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小跑着,出现在了林浩的面前。她的头发,还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红晕。
“快说,快说!”她迫不及待地,像个等待圣诞礼物的小女孩。
林浩看着她那副急切而又可爱的样子,笑了。
他没有再卖关子,而是,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苏晓月。
手机上,显示着那张,由十条几乎完美重合的、都展现出惊人“韧性平台”的曲线,所组成的、最终的“胜利图谱”。
苏晓月接过手机,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图上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她看着那一条条昂首向上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曲线,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慢慢地,亮起了如同星辰般的光芒。
“林浩,”她抬起头,看着他,由衷地说道,“你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而林浩,他看着女孩那因为替自己高兴而显得更加动人的脸庞,他知道,自己那颗因为酒精和成功而变得滚烫的心,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比任何科研决策,都更加重要的决定。
他上前一步,在苏晓-月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女孩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并且,用一个同样温柔的、青涩的回应,抱住了他。
林浩将头,埋在女孩那散发着淡淡洗发水香味的秀发间,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狂风暴雨中,漂泊了太久的船,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停靠的、最温暖的、最宁静的港湾。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那把通往“圣杯”的、最关键的钥匙。
而此刻,他也同样,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一起,去开启“圣杯”的、最珍贵的宝藏。
他们知道,从“意外发现”到“稳定重复”,再到“理论解释”,还有一条无比漫长的路要走。而身后,李瑞阳团队追赶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