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奥地利,维也纳。
这座被誉为“世界音乐之都”的古老帝都,正沐浴在春夏之交,最温柔的阳光里。空气中,仿佛都飘浮着咖啡的醇香和音符的律动。
林浩和苏晓月,在会议报到的前一天,提前抵达。两人漫步在美泉宫那壮丽的皇家园林里,穿梭在金色大厅那辉煌的古典建筑旁,享受着离别后的、再一次异国重逢的甜蜜。
会议当天,在维也纳大学一间充满了古典气息的报告厅里,林浩,再次,站上了国际学术的舞台。
这一次,他的心态,比在米兰时,更加从容和自信。
台下,坐着的,是罗西教授,是苏晓月,甚至,还有那位,曾经在米兰,与他有过激烈交锋的、来自德国马普所的天才——克劳斯·施密特。
而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气质极其严谨的德国老者。他,就是这次会议的主席,也是罗西教授口中的“老对头”——霍夫曼教授。
林浩的报告,有条不紊,精彩纷呈。
当他,将那张来自同步辐射的、无可辩驳的“王牌证据”,投射在巨大的幕布上时,台下,再次,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
报告结束,掌声雷动。
然而,就在主持人,宣布进入问答环节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
是克劳斯·施密特。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既有对林浩工作的欣赏,也有一种,不甘服输的、属于天才的骄傲。
“非常精彩的报告,林博士。”他的声音,依旧冷静而锐利,“但是,我还是坚持我上次在米兰的观点。你们的‘动态纳米晶化’机制,虽然在你们的体系里,得到了完美的验证。但对于我们课题组开发的新型‘高熵金属玻璃’,我们用最先进的原子探针技术,进行了反复的、精细的观察,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晶化相的迹象。”
“所以,我依然认为,解决低温脆性的关键,在于‘优化’非晶基体本身的‘化学短程有序’,而不是,去‘引入’一个,不具有普适性的‘晶化相’。您,如何回应我的这个质疑?”
他,这是想在这样一个更盛大、更公开的舞台上,找回上次,在米兰,丢掉的场子!
火药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台上的林浩身上。
苏晓月和罗西教授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
然而,就在林浩,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再次,从“有序与无序”的更高维度,去进行反驳时。
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声音,却从主席台上,响了起来。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会议主席,霍夫曼教授,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话筒,看着提问的克劳斯,又看了一眼,坐在台下,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的“老对头”罗西教授,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学者式的笑容。
“克劳斯,你的工作,我也看了,非常出色。”他先是肯定了克劳斯。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说,林博士这篇发表在《Science Advances》上的文章,我也,反反复复,研读了不下五遍。我必须承认,这篇文章,是我近五年来,读到过的,在材料力学行为领域,最具启发性、也最具思想深度的工作之一。它,解决了我很多,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困惑。”
全场,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位以“严谨”和“保守”着称的德国学术权威,竟然会给予一个年轻的中国学者,如此之高的评价!
罗西教授,更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夫曼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看着克劳斯,用一种,近乎“授课”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你之所以,会认为,‘化学短程有序’和‘动态纳米晶化’,是两条对立的路线。是因为,你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静态的、平衡态的框架里。”
“而林博士的工作,最核心、最伟大的贡献,就在于,他为我们,引入了一个,动态的、非平衡态的视角!”
“他告诉我们,在极端使役条件下,材料内部的结构,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根据外界的应力场,进行自适应的、动态的调整!他所谓的‘动态纳米晶化’,其本质,就是一种,最高效的‘应力耗散机制’!”
“而你的‘化学短程有序’呢?它,同样,也是一种‘应力耗散机制’!只不过,它是一种,被‘预埋’在材料内部的、静态的机制!它的效率,在低应变速率下,或许很高。但当应变速率,高到一定程度时,它,还能跟得上吗?”
这番话,与当初,林浩在米兰反驳克劳斯时,所用的逻辑,竟然,异曲同工,如出一辙!
霍夫曼教授,看着已经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克劳斯,最后,做出了他的最终“裁决”。
“所以,在我看来,”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报告厅里,掷地有声,“你们俩,谁都没有错。你们只是,从不同的路径,共同地,触及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物理本质——那就是,‘动态自适应’,才是材料,抵抗灾变性破坏的、最终的‘王道’!”
“而林浩博士的工作,无疑,是为我们,打开这扇‘王道’大门的、最重要的那把‘钥匙’!”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短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发自内心的雷鸣般的掌声!
克劳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对着台上的林浩,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心服口服地,坐了下来。
而罗西教授,则看着主席台上,那个,虽然观点依旧犀利,但其学术思想,却已与自己,殊途同归的“老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英雄相惜的笑容。
他知道,他们之间,那持续了十几年的、无谓的学术意气之争,在这一刻,在这位杰出的中国青年所带来的、全新的物理思想的照耀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林浩,站在台上,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戏剧性的一幕,心中,也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他知道,他的这篇论文,和他背后的团队,正在,以一种,他们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深刻地,影响着这个世界。
会议结束后的那个夜晚,正好,是五月二十日。
林浩和苏晓月,并肩,漫步在多瑙河畔。皎洁的月光,像一层银色的轻纱,洒在静静流淌的河面上,也洒在两人年轻的脸庞上。
晚风,轻柔地,吹拂着。远处,传来了悠扬的、约翰·施特劳斯的华尔兹圆舞曲。
“520快乐。”林浩从身后,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支,刚刚在路边买的、娇艳的红玫瑰,递给了苏晓月。
苏晓月接过玫瑰,脸上,露出了一个,比玫瑰还要甜美的笑容。
“你也是,520快乐,我亲爱的、在维也纳的舞台上,跳了一曲最精彩‘华尔兹’的,林博士。”
她说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林浩。
在皎洁的月光下,在多瑙河畔的晚风中,在悠扬的华尔兹乐曲里,她踮起脚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那柔软而温热的唇,印在了林浩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