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Nature》期刊编辑部。
首席编辑大卫·米勒博士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在他的面前,那封来自陈默的、堪称“最后通牒”的回复邮件,依旧静静地停留在屏幕上。
邮件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狂妄,自信,不容置疑。
米勒博士从业二十多年,从未收到过这样一封充满了“挑衅”意味的作者回复,哪怕是成名多年的诺奖得主都没有这样回复过。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如果稿件内容真实可信。
那对方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他再次看了一遍那篇名为《高温超导的尽头:一个被修正的宇宙》的论文。
又看了一遍,来自奥瑞夫、凯文·张、和安德森,三位顶级巨擘那充满了溢美之词的审稿意见。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卡普兰那份充满了恶毒诋毁的“檄文”上。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虽然大卫·米勒博士并不是超导材料或者凝聚物理态方向的专家,但是他知道卡普兰的恶意诋毁并不可信,哪怕卡普兰是当今世界超导方向的领军人物。
他拿起了内线电话拨通了自己副手的号码。
“通知所有高级编辑。”他的声音,“十分钟后,1号会议室召开最高级别紧急会议。”
……
十分钟后,《Nature》编辑部的1号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所有物理科学版的高级编辑,都被从睡梦中紧急召集了过来。
米勒博士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直接,将陈默的论文以及,四份截然相反的审稿意见,和那封堪称“最后通牒”的回复邮件,全部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情况,就是这样。”他看着在座的,这些掌管着全世界最顶级科学话语权的同事们,沉声说道,“现在我需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上帝啊!这……这简直就是,公然的威胁!”一位资历较浅的年轻编辑,第一个忍不住开口,“他以为他是谁?爱因斯坦吗?!就算他的工作再出色也不能用这种态度来对待《Nature》,我们可是世界顶尖的期刊!”
“我同意。”另一位,负责亚洲区稿件的编辑,也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叫陈默的学者太嚣张了。如果我们今天向他妥协。那以后是不是任何一个自认为取得了重大成果的作者,都可以用‘撤稿’来威胁我们?”
“我们必须维护期刊的尊严!”
然而就在这时。
一位在编辑部里德高望重的、头发花白的老编辑缓缓地开口了。
他是整个物理科学版,唯一一位拥有麻省理工的理论物理学博士学位,并且在加入《Nature》之前,曾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工作过的……前科学家。
“尊严?”他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们摇了摇头,“各位,我想我们可能都搞错了一件事。”
“期刊的尊严,从来都不是靠作者的态度来维系的。”
“而是靠我们能否在第一时间,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重要的科学发现呈现给全世界来维系的。”
他的目光,扫过大屏幕上那篇论文的标题。
“我花了一个小时,仔仔细细地读完了这篇文章。也读完了安德森教授、奥瑞夫教授和凯文·张的审稿意见。”
“我可以用我过去三十年的学术生涯向大家保证。”
“我们眼前这篇东西不是一篇普通的论文。”
“它是本世纪以来凝聚态物理领域,最伟大的……革命。”
“你们居然还在纠结作者的态度?”
老编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们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如果我们今天因为所谓的‘尊严’而拒绝了它。”
“那么明天《Science》的封面,将会登上人类科学史上最光辉的一页。”
“而我们《Nature》,有可能在今年会成为整个学术界最大的……笑柄!”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所有头脑发热的编辑。
米勒博士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是时候做出最终的决定了。
他站起身。
“我同意,理查德(老编辑)的看法。”
“一篇能让安德森教授,说出‘这是一个全新领域的教科书’的论文。它的价值,已经不需要再由我们来讨论了。”
“至于卡普兰教授的意见……”米勒博士,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我个人认为那份意见,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学术讨论范畴。它更像是一种出于个人利益的……恶意攻击。”
“所以,”他,看着在座的所有人,一锤定音“我的决定是。”
“采纳审稿人A、b、c的意见。完全无视审稿人d的意见。”
“论文无需任何修改,直接接收!”
“并且,”他加重了语气,“立刻撤下,我们原定的下一期封面。将这篇文章,作为我们下一期的封面文章以最快的速度,优先刊发!”
……
二十四小时后。
陈默的论文,以一种堪称《Nature》创刊以来,最快的“光速”,正式在线发表。
期刊的官网上,那张由徐涛,用“数字孪生系统”,渲染出的、充满了奇异美感的“三维相图”,被做成了最醒目的封面。
瞬间,引爆了整个物理学界!
一个全新的时代到来了。
全世界所有从事凝聚态物理研究的实验室,都在第一时间下载了这篇,如同“圣经”般的论文。
无数的物理学家,在读完之后都陷入了,长久的、如同被“神启”般的震撼之中。
无数的实验团队,都开始疯狂地,按照论文中那模糊的提示,试图去复现那个,在零下10.1摄氏度就会出现的……“神迹”。
……
而就在,全世界都为这个,来自东方国家的、伟大的发现而欢呼时。
美国,斯坦福大学。
艾伦·卡普兰教授,却感觉自己坠入了最冰冷的地狱。
他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两封来自伦敦的邮件。
第一封,来自《Nature》的首席编辑大卫·米勒。
那是一封,彬彬有礼、但却充满了羞辱意味的“群发通知邮件”。
【尊敬的卡普兰教授:感谢您,为稿件NAtURE-20xx-xxxx,所提供的宝贵审稿意见。现通知您,该稿件已被选为《Nature》第xx期封面文章,正式发表。期待与您的下一次合作。】
而另一封,则同样来自《Nature》的伦理委员会。
但其措辞却远没有那么客气。
【主题:关于您于20xx年,发表在《Nature》期刊上的论文(文章编号:NAtURE-20xx-YYYY)涉嫌学术不端的调查通知】
【尊敬的艾伦·卡普兰教授:】
【我们,近日收到了一份,来自于陈默教授的正式申诉材料。】
【材料中,包含了一份由他本人,在您论文发表日期之前,所完成的、并经过了可信时间戳公证的、未发表的理论手稿。】
【经本刊伦理委员会,初步比对。我们非常遗憾地发现,您的论文其核心理论框架,与陈默教授的早期手稿,存在惊人的相似性。】
【现根据《Nature》期刊的学术伦理规定,我们要求您和您的团队在十五个工作日之内,对此事做出正式的、书面的解释。】
【否则,《Nature》伦理委员会将联合斯坦福大学,启动最高级别的学术不端调查。】
【特此通知。】
……
卡普兰呆呆地看着那封措辞严厉的邮件。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自己的学术生涯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在陈默那个,更正确、更完美的“新理论”面前。
他那份本就来路不正的“旧理论”,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任何的解释,都将是,苍白的。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了——
主动撤稿。
那个曾经属于他的、辉煌的“王座”,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