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江北大学东门外那条熟悉的美食街,再次恢复了它应有的喧闹与烟火气。街角的“老地方烧烤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烤肉与火锅底料混合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最深处的那个大包间,今天显得格外热闹。
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围坐着一群年轻人。桌子中央,铜锅里的红油汤底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旁边的烤盘上,肥牛片被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小簇火苗。
“来!为‘冰河二号’!为咱们团队!干杯!”
徐涛满面红光地站起身,高高举起手中的啤酒杯,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干杯!”
林浩、高翔、韩立阳、秦峰,以及略显拘谨但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张念和李沐珂,纷纷起身响应。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包间内回荡,气氛热烈而融洽。
这是“新地平线”为庆祝“+5.3c常温超导”项目取得决定性突破而举办的内部庆功宴。没有邀请任何外界的领导与媒体,到场的,全是这支传奇团队最核心的缔造者们。
“嫂子呢?这么重要的场合,大管家怎么还不到?”徐涛喝下一大口啤酒,抹了抹嘴,四下张望着问道。
林浩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公筷,往火锅里下了一盘毛肚:“她来不了了。中东那位王子殿下的团队刚刚打来电话,就旧版‘神威’的出口许可证问题纠缠了快一个小时。刚挂断,欧洲那边又来了视频会议请求,讨论‘创世’机器的技术人员培训细节。”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自从京州会议确定了“技术输出”战略后,苏晓月就成了全世界最忙碌的人。她的办公室,俨然成了全球科技与资本巨头们的“朝圣地”,想要和她通上一次话,往往需要提前好几天预约。
“晓月让我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也祝贺大家。”林浩举起自己的茶杯,“她说,等第一笔海外汇款到账,她亲自在咱们江北最好的酒店,给大家摆一桌奢侈的庆功宴。”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可得点最贵的菜!”徐涛立刻接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坐在主位上的陈默,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些弟子们轻松地打趣说笑。他很少说话,但只要他在这里,整个团队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等笑声稍歇,他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清了清嗓子。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陈老师有话要说。
“今天,大家都在,我宣布几件事。”陈默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团队里最年轻的两位博士,张念和李沐珂的身上。
“‘高温超导’这个方向,最艰难的理论突破阶段已经完成。‘冰河二号’的成功,只是打开了一扇门,门后的世界,需要更长时间、更细致的工作去探索。”
张念和李沐珂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聆听着。
“从今天起,‘高温超导’后续的所有研究工作,包括新材料配方的筛选验证、超导机理的深度挖掘、以及初步的应用技术开发,我将全权交给你们二人负责。”
这个任命让两位年轻人瞬间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一丝不知所措。
“陈老师,我们……”张念激动地站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的资历还远远不够。
“你们在‘冰河二号’项目中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你们具备独立领导一个课题组的能力。”陈默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们可以自主成立研究小组,需要人手,需要设备,需要经费,都可以直接向公司提交申请,我会批准。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持探索精神,不要怕犯错。”
这番话语,给予了两位新人最大的信任和授权。张念和李沐珂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与决心。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齐声应道:“是!谢谢陈老师!”
接着,陈默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韩立阳和秦峰。
“韩立阳,秦峰。”
“在的,老师”两人立刻应声。
“‘自修复合金’的产业化体系,经过这一年多的运转,已经完全成熟。‘新百机计划’也已经步入正轨,全国三大基地的生产线运转良好。”陈默缓缓说道,“科研工作,有从零到一的突破,也有从一到一百的建设。后者,考验的不是灵感,而是责任、细致和体系化的管理能力。”
“从今天起,‘先进合金事业部’的日常运营、后续的工程技术升级、质量标准管控以及与军工、航天等各大单位的客户对接工作,就由你们二人全权负责。你们要记住,守成,有时候比创业更难。”
韩立阳黝黑的脸上透着一股坚毅,他沉声回答:“陈老师放心,我和秦峰一定守好这份家业。”
秦峰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这份责任的重量。
短短几分钟内,陈默就将两大已经步入“成熟期”的战略级项目,彻底交给了新一代的年轻人。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分蛋糕”,更是一种传承的宣告。它标志着林浩、高翔、徐涛这些团队的“元老”,将从具体的、繁杂的日常项目中,彻底解放出来。
宣布完正事,陈默再次端起茶杯,笑着说:“好了,我话说完,大家继续吃,继续喝。”
包间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烤肉的香气愈发浓郁,酒杯的碰撞声也更加频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涛的脸颊已经喝得通红,话也变得更多了。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模样充满了戏剧性。
“哎……我跟你们说,你们是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有多‘痛苦’。”
“怎么了徐总?钱多得花不完了?”林浩笑着打趣道。
“去!你才钱多得花不完。”徐涛摆了摆手,一脸的“憋屈”,“我是说咱们那台‘神威之心-超导版’!我的亲娘啊,那是咱们集全国之力,用上了常温超导技术才搞出来的终极武器!你们猜它现在每天都在干嘛?”
他没有等别人回答,自顾自地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它在帮蓉城基地模拟一套新的气体管道优化方案!它在帮秦州基地计算下一个批次订单的良品率!它甚至在帮苏总的部门,预测中东那个狗大户国家未来三个月的特种合金需求量!”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这叫什么?这就叫开着一艘曲率引擎的星际战舰,在我们学校那个小小的未名湖里来回地捞鱼!纯属浪费算力!极大的浪费!”
“我那一脑袋的全新算法,都快放在脑子里生锈了!”
这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抱怨,引得满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连一向沉稳的高翔,嘴角都忍不住向上勾起。
林浩笑着摇了摇头,他太了解徐涛了。‘神威之心-超导版’徐涛肯定是能随便用的,他肯定是有些新的想法了。
但笑声过后,包间里却慢慢安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徐涛的话虽然夸张,却说出了一个事实。
在完成了“创世”和“常温超导”这两项足以载入史册的伟业之后,团队似乎进入了一个技术上的“平台期”。眼下的工作,更多的是工程优化和产业化推广,虽然同样重要,但对于这群习惯了向极限挑战的核心成员而言,确实少了几分探索未知的刺激与激情。
玩笑归玩笑,但一个新的、无比重要的问题,已经被徐涛用他独特的方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在抵达了这座辉煌的顶峰之后,下一段征程,该从哪里开始?
林浩没有说话,他用筷子夹起一片在锅里煮得恰到好处的毛肚,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他的目光越过众人,似乎投向了某个更遥远的地方。
一场决定“新地平线”未来的重要讨论,就在这间充满了烟火气的火锅店里,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