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护士长收拾东西的时候动作很快,像是急于逃离这里。她走到护士站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了,晚上如果看到穿蓝布病号服的老太太,别跟她说话,她问什么都别回答,尤其是问时间的时候。”
“蓝布病号服?现在不都统一穿条纹的吗?”我疑惑地问道。
“十三楼不一样。”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十年前的病号服是蓝色的。”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十三楼,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墙上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我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反复看着那张夜班守则,心里七上八下。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走廊里的灯光自动切换成了夜间模式,暖黄色的光晕变得昏暗,将两侧病房的门都笼罩在长长的阴影里。十三楼的病人似乎格外少,除了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整个楼层安静得可怕。
我拿出手机想给同学发消息,却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信号。护士站的固定电话也只有内线,根本打不出去。一种被孤立的恐惧感慢慢爬上心头,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刘护士长会有那样的反应了。
晚上九点半,我按照刘护士长的嘱咐开始准备巡视用品。体温计、血压计、手电筒……
当我的手碰到听诊器时,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慢慢走动,从走廊东侧一直延续到西侧,然后停在了护士站门口。
我屏住呼吸,透过护士站的玻璃往外看,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才听到脚步声的地方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那扇紧闭的铁门遥遥相对。
也许是听错了,我安慰自己,刚想收回目光,却看到走廊尽头的铁门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晃动,而是从里面被人推了一下,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手心开始冒汗。刘护士长说过那是废弃的药房,早就不用了,可那扇门明明挂着那么大的锁,怎么可能从里面打开?
就在这时,墙上的时钟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时针指向了十点。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锁好护士站的门,反锁的瞬间,我似乎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这就是我在十三楼的第一个夜班,距离第一次巡视还有一个小时,可我已经开始后悔接受这份工作了。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护士站里只有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敲打着我的神经。我反复看着那张夜班守则,试图从中找到合理的解释,可那些规则一条比一条诡异,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时,我几乎是弹起来的。拿起手电筒和铃铛,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护士站的门。
一股比白天更浓重的寒意扑面而来,走廊里的灯光似乎又暗了些,那些地砖缝里的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活了过来,蜿蜒着伸向未知的黑暗。
我按照刘护士长画的路线,沿着东侧主走廊慢慢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两侧的病房门都紧闭着,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得像是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样。
301病房住着一位患肺心病的老爷爷,白天查房时还跟我聊了几句。我走到门口,正想透过观察窗看看里面的情况,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很轻的咳嗽,像是老人特有的那种虚弱的咳嗽声。
我下意识地就要回头,脑海里突然闪过刘护士长的话:“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301病房的老爷爷明明在我前面,身后怎么会有咳嗽声?
咳嗽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穿着湿冷的拖鞋在走路,还带着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吹在我的后颈上,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腐朽的味道。我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个银色铃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把铃铛捏变形。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一种类似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我身后。我强迫自己往前走,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走廊,不敢有丝毫偏离。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距离近得仿佛就在我耳廓里说话:“医生……我的药……吃完了……”
那声音阴冷潮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黏腻感,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咬紧牙关,加快脚步往前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身后的声音消失了,脚步声也停了。我不敢回头确认,只能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直到走到走廊尽头的转弯处,我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铃铛,发现上面的花纹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竟然像是在流动,仔细一看又恢复了原样,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我继续往前巡视。302到306病房都很安静,观察窗里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当走到307病房门口时,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这就是刘护士长特意叮嘱的病房,门是老式的木门,和其他病房的铁门格格不入,门牌号已经有些斑驳,“307”三个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病房里完全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看不见没有任何声音。我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嘀嘀……滴滴……滴滴……”的声音——是呼叫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