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 - 14:00 午间沉寂与暗流】
正午的阿瑞斯恒星高悬,将炽烈而缺乏温度的白光透过观察窗,投映在赤冥驻地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上。内部,空调系统维持着恒温,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汗水、冷却剂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训练场气息。午餐时间,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队员们沉默地摄取着标准化的营养餐,动作机械,咀嚼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人交谈,仿佛连吞咽都成了一种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完成的任务。
库拉坐在离众人稍远的角落,用未受伤的右手缓慢地进食,左臂的医疗支架横在身前,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红黑编织的发丝遮住了部分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偶尔用力咬合的动作和微微颤抖的右手,窥见其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上午训练留下的肌肉酸痛和电击惩罚的残余刺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库罗耶安静地坐在固定位置,面前的食物被他用能量感知精确地“定位”后,才缓慢送入口中。他双目缠着的绷带在强光下显得有些刺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上午在复杂地形室中的极限感知消耗的只是体力,而非心神。
库伦克几乎是瘫在椅子上的,拿着餐具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把食物送进鼻子里。他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无声的抗议,重力室的酷刑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他只是本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味同嚼蜡。
库克和库列斯克吃得相对较快,但也保持着沉默。库克的目光不时扫过信息终端,似乎在思考下午的情报深化方向;库列斯克则如同精密仪器,高效地完成能量补充,准备着下午的设备维护工作。
库忿斯坐在主位,进食速度很快,如同燃料补给。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每一个队员,将他们疲惫、挣扎、或麻木的状态尽收眼底。他没有出言安抚,也没有再次施加压力,只是将这沉寂本身,化作了一种无形的鞭策。医疗中心那“无变化”的报告,如同冰冷的基石,垫在了这午间沉寂的最深处。
13:30, 午休时间尚未结束,但驻地内已无人能真正安睡。
库拉第一个起身,她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径直走向训练区的一角,那里摆放着几个用于测试攻击强度的固定标靶。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似乎在感受着肌肉的恢复情况和残存的不适。然后,她开始对着空气,极其缓慢地练习着单手突刺和挥砍的动作,刻意放慢的速度让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发力轨迹和可能存在的细微偏差。她的眼神专注,带着一种不服输的狠劲,仿佛要将上午失误的每一个细节都拆解、咀嚼、消化。
库罗耶依旧坐在原处,但他并非休息。他微微侧着头,耳朵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似乎在捕捉着驻地内部各种细微的声响——空气循环系统的气流声、远处设备待机的低频嗡鸣、甚至其他队员的呼吸和心跳。他在利用这相对平静的时段,继续巩固和细化他脑海中的“环境地图”,将那些在高速训练中来不及处理的细微信息补充进去。
库伦克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没有去训练,而是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医疗箱,从里面找出几片肌肉松弛剂和镇痛剂,和水吞下。然后他走到墙边,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坐下,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对抗着药物生效前那更加强烈的酸痛浪潮。他没有再练习架势,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他内心的挣扎远未停止。
库克回到了信息终端前,调出了沙宾送来的关于马库斯的分析摘要,以及他自己整理的关于暗影和沙古拉的情报,开始进行交叉比对和关键词提炼。
库列斯克则开始下午的第一次设备巡检,用工具轻轻敲击着训练器械的关键连接部位,倾听反馈的声音,检查着能量回路的稳定性。
库忿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干涉,只是如同蛰伏的火山,在沉寂中积蓄着能量,等待着下午更猛烈燃烧的时刻。
【14:00 - 16:00 针对性锤炼与情报交织】
14:00整,库忿斯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驻地的宁静,如同熔炉重新鼓风。
“下午训练开始。目标:针对性强化与弱点补足。”
他首先看向库拉:“库拉,你的弱点击破,精度尚可,但发力效率不足,尤其是在单臂状态下,无法将全身力量瞬间爆发于一点。下午,进行动态发力训练。使用特制阻力器,模拟不同角度、不同强度的格挡,你需要在不破坏自身平衡的前提下,用单次攻击瞬间突破阻力,命中后方标靶核心。次数,五百次。”
库拉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新设置的、连接着复杂液压阻力装置的训练位,眼神一凛。这训练无疑会更累,更考验她对瞬间发力的控制。但她只是点了点头,走向那个位置。
“库罗耶。”库忿斯转向盲眼的队员,“你的感知在静态和低速下足够敏锐,但在高速对抗中,尤其是面对多个快速移动目标时,筛选和锁定能力仍需提升。下午,进入高速移动靶场。Level 4 干扰环境,同时出现三个以上高速不规则移动的声光信标,你需要优先锁定并‘标记’其中能量波动最异常的一个。持续一小时。”
库罗耶微微颔首,没有多余言语,直接走向高速靶场入口。Level 4 的干扰和多个高速目标,这对他快速决策和感知筛选能力是极大的考验。
“库伦克。”库忿斯的声音让依靠在墙边的库伦克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
“你的身体到了极限,但意志不能。”库忿斯走近,阴影笼罩住他,“下午,不进行重力训练。你进行抗击打与意志淬炼。进入模拟对抗程序,对手是‘暗影’的削弱数据投影。你的任务,不是击败他,而是在他的高速偷袭和诡诈攻击下,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防御姿态,感受死亡威胁下的压力,将恐惧转化为警惕。时间,四十五分钟。每次被‘击杀’,程序重置,时间累计。”
库伦克的脸色瞬间惨白。与“暗影”的投影对抗,哪怕是削弱版的,也无疑是精神上的酷刑。这比单纯的重力训练更可怕,直接针对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看着库忿斯那毫无波澜的眼睛,牙齿打颤,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库克。”
“队长。”
“情报工作继续。我需要你尝试构建一个简单的行为预测模型,基于现有关于‘暗影’和‘沙古拉’的所有‘现象’描述,不涉及深层逻辑,只做表层行为序列的概率排列。例如,‘暗影’在左路突进后,接下来三种最可能的行为选项及其观察到的出现频率。”
“明白,我会尝试。”库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眼神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这任务比单纯记录更具挑战性。
“库列斯克,确保新设置的阻力器和高速靶场运行绝对稳定。同时,监控库伦克的生理指标,一旦出现过度应激反应,强制中断程序。”
“是。”库列斯克简短回应。
安排完毕,库忿斯自己也走向了那个为库拉设置的特制阻力器旁边的一个类似装置。他需要亲身体验这种动态发力训练,感受其中的难点,才能更有效地指导库拉,同时也锤炼自身。
下午的训练在一种更加专注、更具针对性的氛围中展开。
库拉所在的区域不断传来液压装置被瞬间突破的“嗤”声,以及标靶被击中核心的闷响。但间歇中,也夹杂着发力失败、被阻力弹开的闷哼,以及标靶未被命中核心时发出的、代表失败的刺耳警报。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右臂肌肉贲张,汗水如雨般洒落。
库罗耶所在的高速靶场,内部光影缭乱,尖锐的破空声和能量干扰的滋滋声不绝于耳。他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身影在有限的空间内高速移动、骤停、转向,指尖的能量波动一次次射出,但命中“最异常”信标的成功率似乎并不高,显然同时处理多个高速目标和强干扰对他而言仍是巨大挑战。
库伦克所在的模拟对抗室内,不时传来他惊恐的吼叫、沉重的倒地声,以及程序重置的冰冷提示音。每一次“死亡”都让他精神备受煎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尖叫的次数似乎在减少,防御的姿态虽然依旧笨拙,却多了一丝基于恐惧本能而形成的、扭曲的韧性。
库克沉浸在他的数据世界里,光屏上不断生成又修正着行为序列的概率树。
库列斯克如同幽灵般穿梭,确保着一切机械的顺畅运转。
15:20左右,驻地通讯器再次响起。这次来访的,是钢铁之心战队的副队长赫克斯(重伤未愈,由通讯器访问)和负责情报交换的索恩(远程连线)。目的是回应上午灰冥的情报,并进行有限度的信息补充。
库克负责接待,库忿斯在训练间隙走了过来。
通讯屏幕上,赫克斯躺在医疗舱里的虚像出现,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带着锻造师特有的爽朗和坚韧(或许是强打精神)。“库忿斯队长,”赫克斯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晰,“听闻贵队需要一些关于高密度合金处理的经验,我这边有些粗浅心得,或许能帮上忙。”他简要介绍了几种针对不同合金的应力消除和微观结构强化的非核心技巧。
而索恩则通过音频补充了一些关于“沙芬塔”在数据分析之外,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关于其战斗习惯的细微肢体语言观察(例如在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左手手指敲击大腿外侧)。
库忿斯沉默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他明白,这是钢铁之心在释放善意,也是在展示其即使重伤之下,依旧存在的价值。
“感谢。”库忿斯在交流结束后,言简意赅地表达谢意,“赤冥记下了。”
“互惠互利。”赫克斯的影像微微点头,通讯结束。
这个小插曲带来了一丝外部信息的清风,但也提醒着库忿斯,其他队伍同样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并且手段多样。
【16:00 - 18:00 黄昏下的整合与微调】
16:00, 库忿斯叫停了大部分高强度训练,让队员们进行短暂的休整和水分补充。
他首先检查了库拉的训练记录。五百次动态发力,完成率约70%,后期发力稳定性有所提升,但距离完美掌控还有差距。库拉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右臂红肿,眼神却比上午更加锐利,像是被磨掉了一些毛糙的边角。
库罗耶走出高速靶场,绷带下缘已被汗水浸透变色。他汇报了锁定“最异常”信标的最终成功率:41%。显然,在多目标高速环境下,他的感知筛选能力确实遇到了瓶颈。
库伦克是被库列斯克从模拟室扶出来的,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仿佛还没从“暗影”的追杀中回过神来。生理指标显示他一度心率过高,但库列斯克严格按照阈值进行了监控,未达到强制中断标准。
库克提交了初步的行为概率模型,虽然粗糙,但将观察到的现象进行了有价值的量化排列。
库忿斯没有给予过多的评价,只是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微调了傍晚时段的训练安排。他让库拉进行低强度的持续性耐力训练,巩固发力成果;让库罗耶进行静态感知聚焦练习,恢复消耗的精神;让库伦克进行纯粹的深度放松冥想,缓解精神压力;库克继续完善模型;库列斯克进行最终设备巡检。
17:30, 黄昏降临,窗外的天空被染上了凄冷的紫灰色调。
库忿斯站在观察窗前,看着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他的身后,是暂时平息了沸腾、却依旧散发着余热和金属腥气的“熔炉”。队员们各自在进行着收尾工作,疲惫,却都还“完整”地存在着。
他回想起下午钢铁之心传来的信息,回想起库罗耶那41%的成功率,回想起库伦克那扭曲却真实的韧性,回想起库拉眼中未被磨灭的狠戾……
进展缓慢,痛苦卓绝,但并非毫无意义。裂痕或许存在,但在足够的压力和锤炼下,裂痕也可能成为花纹的一部分。
“今晚,进行战术复盘,重点分析‘暗影’和‘沙古拉’的威胁,以及……我们自身的‘承受极限’。”库忿斯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地宣布。
赤冥分队休赛期第四日的下午,就在这极具针对性的残酷锤炼、外来情报的交互、以及黄昏下的短暂整合中度过。熔炉之火未曾停歇,每一次锤打,都在塑造着更狰狞的形态,积蓄着更危险的力量。夜幕即将降临,而赤冥的刀刃,在黑暗中只会磨砺得更加冰冷、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