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杏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粉雪,诗诗捧着个装满花瓣的竹筛往树根跑,筛子一晃,粉白的花瓣飘得满身都是,“灵月姐姐!春分啦!日头正照在虚空隙中间呢!你看这光,一半金一半粉,像把春天劈成了两半!”
灵月正蹲在花圃里分花苗,手里的小铲“当当”敲着瓦盆,“去年惊蛰你扔的虫鸣盒,出来变成了满树的蝉蜕,风一吹哗啦啦响,今儿这杏花进去,说不定能让虚空界的春天也分两色,一半结果一半开花。”
诗诗把竹筛往虚空隙的双色光里凑,金粉两色的光像在跳舞,光里晃着像花影的东西,一明一暗叠着动。刚挨到光,就见里头伸出无数像花茎的细线,“簌簌”缠着花瓣往里卷,她赶紧往回提,筛子里竟多了朵半粉半白的花,花心还沾着点金粉,“它给我拼花啦!”诗诗举着花蹦,“肯定是里头的春天也想分着玩!”
苏砚扛着个花架来,架上缠着刚抽芽的蔷薇,“李伯说春分要分花,一株变两株,”他往双色光里插了枝蔷薇,枝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缕香,闻着像玫瑰混着茉莉,丫蛋举着串糖葫芦喊:“我要跟它换双色糖!”说着把糖葫芦往光里抛,糖串落进去的地方,金光里滚出颗金糖球,粉光里掉出颗粉糖球,“是日月糖!”丫蛋一手抓一个,“金的像蜜,粉的像花!比诗诗姐姐的花瓣还甜!”
书生蹲在石桌上画春分图,笔尖蘸着金粉和胭脂,画纸上的双色光里,慢慢显出片双色花圃,一半开着桃花,一半结着青桃,有个穿粉裙的影子正在数花瓣,数着数着把自己绕晕了,跟诗诗昨天数“桃花几朵开”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惊蛰响雷图》多了三分花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揪着花瓣发呆的样子,活像只被花粉醉倒的小蝴蝶。”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竹筛里的花瓣撒了画纸满身,粉白的瓣儿落在双色花圃里,竟让半树青桃都挂上了花瓣,“给里头的果子戴花!”她拍着手喊,“这样又能看花又能吃果!”
王掌柜提着坛桃花酿来串门,酒坛上系着粉绸带,“这酒一半泡了桃花,一半兑了花蜜,春分喝,能分走半岁的愁,”他往石台上放了个玉杯,刚要往双色光边推,就见金光突然“叮”地跳了下,粉光跟着“咚”地晃了晃,像两个光团在碰杯,吓得他手一抖,酒杯“哐当”掉在地上,酒液泼在光边,竟“滋滋”长出株双色花,左半朵金右半朵粉,“邪门!比我见过最奇的并蒂莲还怪!”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双色花,“虚空界的春分,是把春天的热闹劈成了双份,里头的时间跑得匀,一朵花进去,能开出两朵来,”他往诗诗手里塞了颗半红半青的杏,“去年你扔的烤蝉蛹,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花肥,才让这光里裹着股甜腥气。”
诗诗把青杏往双色光里塞,果子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颗双色杏,一半黄一半红,“它给我分果啦!”她举着杏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抱回两筐花?一筐插瓶一筐做酱!”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花肥,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双影,一个在金光里摘果,一个在粉光里赏花,到时候哪个才是真的你?”话没说完,就见花肥进去的地方,飘出片双色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两个影子在追跑,像诗诗刚才跟自己的影子玩闹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连分身都不安分!”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双色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双色香囊,一半绣着金菊一半绣着粉梅,诗诗一把抢过去挂在腰间,“我是虚空界的花神!”她转着圈蹦,香囊跟着晃,“以后里头的双色花全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双色光里了,到时候出来一半金一半粉,像个被花染了的小泥人。”诗诗挣着喊:“变成双色人才好!左边摘果右边插花,比只做一件事快活!”
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笑声惊飞了杏树上的黄莺,有只黄莺“扑棱”落在双色光边,竟被染成了半金半粉,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双色鸟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花的小粉蝶,“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杏花树下,“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两色光缠成花卷,在虚空的花圃里找不着原身,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双色糖,才能把你拼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两色光的缝走,出来还能带把双色花锄,给你种满院的分春花!”
白老坐在花荫里,看着双色光里的叠影,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春分,趣得比咱们的稠,也比咱们的巧,你分株花苗的功夫,外头的日头说不定就偏了半寸,”他指着院外的田垄,“不过啊,这一半一半的春天,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甜。”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腰间的双色香囊往双色光里扔,“给里头的我当信物!让她把两色花养得更旺,等我进去了,天天数花瓣玩!”
日头渐斜,双色光慢慢融成暖暖的橙粉色,像晚霞把春天揉成了一团。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摘了多少青桃、赏了多少花,灵月往缝隙里撒了把花种,丫蛋把花架往双色光边一放,架影正好罩住画纸上的双色花圃。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分花苗,一个在金光里喊“这半给你”,一个在粉光里应“那半归我”,声音好像真的顺着花香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分两半的地方,分明是把春天的乐子成双成对地养着,里头的花跟她们院中的一样娇,里头的笑跟她们的一样甜,连分花时的贪心都一个样。
毕竟,只要这花影还在叠,这双色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树下,这江湖的虚空春,就永远分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