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月看着二姐废寝忘食地学习,看着宋大哥时常与二姐探讨问题,看着陆大哥虽然依旧沉默劳作,但眉宇间那份沉郁似乎被一种若有若无的锐气所取代。她心里却充满了迷茫。
甘月:“2333,高考要恢复了,二姐和宋大哥肯定要考的,他们都会离开。那陆大哥呢?他家里……还有我,我该怎么办?我也要考吗?”
2333:“陆家已经平反了,消息即将送达。高考制度将在一个月后正式公布。宿主,你的学习基础薄弱,但并非没有机会。”
就在这种焦灼的期盼与迷茫中,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甘家村的宁静。
两辆罕见的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径直开进了村子,停在了甘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前!
全村都被惊动了!村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跑出来围观,脸上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车门打开,下来几位穿着整齐中山装、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其中一位更是肩章鲜明,不怒自威。他们快步走到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的陆明远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齐刷刷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首长!辛苦了!我们来接您和夫人回家!”为首的那位军人声音洪亮,带着无比的激动和敬意。
陆明远身体微微一震,看着眼前这些昔日的老部下,沧桑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却瞬间湿润了。他缓缓抬起手,回了一个有些生疏却依旧刚劲的军礼。
陆母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双手紧紧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那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辛酸和终于等来的激动。
陆正尧站在父亲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少年俊朗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终于卸下枷锁的释然,和锐利重生的光芒。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站在不远处、同样震惊地望着他、小脸上表情复杂的甘月身上。
甘老栓和王氏彻底傻眼了!他们看着那气派的吉普车,看着那些对陆明远恭敬有加的大人物,再看看自己之前还想方设法巴结甚至算计的陆家,肠子都悔青了!王氏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当初怎么就没对陆家更好一点呢?
“我就说陆同志不是一般人!那通身的气派!”有人道。
甘月站在人群中,看着被众人簇拥、仿佛瞬间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陆正尧,心里百感交集。她为他高兴,由衷地高兴!陆大哥和他父母终于不用再受苦了!可是,他们……要回城了。回到那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遥远而繁华的世界。
他会走吧?一定会走的。
那她呢?她这个乡下丫头,该怎么办?她还要攻略他呢。
夕阳的余晖洒在吉普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陆正尧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甘月。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低声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
“盼弟,别怕。”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甘月的眼泪瞬间决堤。
陆家的土坯房前,人潮渐渐散去,甘老栓和王氏一改往日的刻薄,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围着陆明远夫妇说着恭维话,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以往对陆家有多“照顾”。陆明远只是淡淡应付着,陆母则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担忧地望向后院。
后院柴垛旁,甘月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土疙瘩。
“盼弟。”陆正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
甘月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陆大哥……恭喜你们。”她是真心的,可心里的酸涩却止不住地往上冒。
陆正尧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和强装的笑脸,心头一紧。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语,然后清晰而坚定地说:“跟我一起去首都。”
甘月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跟我爸妈说好了,”陆正尧继续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规划,“带你一起去。首都学校好,你去那里读高中,以后……考大学。”他设想得很直接,带她走,给她更好的未来,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对她最好的安排。陆父陆母确实同意了,他们感激甘月这一年多带给儿子的温暖,也怜惜这个聪慧却命苦的孩子。
巨大的冲击让甘月一时说不出话。跟他去首都?离开这个她挣扎求生却也充满回忆的村庄?她心动了,毫无疑问。能跟在陆大哥身边,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甘月:“2333!他……他要带我去首都!我……”
2333:“月月,这是一个重要的选择节点。选项A:接受安排,依赖陆正尧,提前进入城市生活,但关系可能始于‘照顾’与‘感恩’。选项b:依靠自身努力,通过高考公平竞争,赢得尊重与独立的地位。原主学习基础一般,但你有现代大学生的思维优势,并非没有胜算。”
甘月看着陆正尧深邃而真诚的眼眸,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一股倔强和属于她骨子里的骄傲占了上风。她不要做依附他而生的藤蔓,她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陆大哥,谢谢你,还有叔叔阿姨的好意。但是……我不想这样去。”
陆正尧眉头微蹙,似乎不理解她的拒绝。
“我想靠自己考过去。”甘月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量,“高考不是要恢复了吗?我想试试。我要像二姐和宋大哥那样,凭自己的本事,考到首都去!”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低了下去,却异常清晰,“那样……我走到你身边的时候,腰杆才是直的。”
陆正尧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心里藏着这样的志气和骄傲。他看着她亮得灼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最初的懵懂依赖,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种不容轻视的倔强。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甘月,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护在羽翼下的瘦弱女孩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甘月以为他要生气或失望。最终,他缓缓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欣赏,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好,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让甘月瞬间湿了眼眶。他知道她的心思,他尊重她的选择,他愿意在路的尽头等她。
与此同时,村口的小河边,夕阳将河水染成一片橘红。
甘来弟和宋致远并肩站着,气氛带着离别的伤感。
“如果通知书下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宋致远看着甘来弟,镜片后的目光温柔而坚定,“首都医科大学,我们一起考。”
几天后,陆家和宋致远相继离开了甘家村。陆家是坐着吉普车风风光光走的,村民们夹道相送,态度恭敬中带着羡慕。宋致远则是低调地搭车去了县城,准备转车回城。
甘月站在村口,看着载着陆正尧的车子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的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用力地攥紧了拳头。陆大哥,等着我。
她转身,看向身边同样目光坚定的二姐甘来弟。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她们要用知识改变命运,奔赴那个约定好的、充满希望的未来。而甘家村这个小小的舞台,已经无法再束缚她们即将展翅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