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九十载春秋,在凡人眼中已是漫长的一生,在云渺峰上,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九十年,云渺仙尊用尽了世间能找到的所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硬生生将甘月的容颜和身体状态维持在了最青春美好的年华。她依旧是那个眼神清澈、笑容灿烂的少女模样,会追着阿鹅和阿鸡的第三代、第四代子孙满山跑,会兴致勃勃地研究各种新奇(且味道依旧古怪)的“美食”端给师尊品尝。
他们一起,送走了甘月在凡间年迈的母亲。老太太是带着无比安详和满足离开的,她亲眼看到女儿被那位如仙人般的女婿呵护得如同珍宝,再无遗憾。他们也送走了寿终正寝的阿鹅和阿鸡,将它们葬在了云渺峰最美的一片花树下,它们的后代继续在峰上叽叽喳喳,延续着那份热闹。
大师兄慕离风依旧时常“被”下山历练,每每回来想多跟小师妹说几句话,总会被师尊以各种理由(通常是眼神)迅速打发走。他至今都对当年错过那场盛大婚礼而耿耿于怀,每次提起都哭唧唧,但看到小师妹脸上从未褪色的幸福笑容,他也便释然了,只是依旧逃不过被师尊“嫌弃”打扰二人世界的命运。
至于柳如烟和凌云,也各有归宿。柳如烟最终嫁给了宗门一位长老之子,看似风光,却听闻夫妻不睦,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而凌云,则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修仙路上高歌猛进,成了年轻一代的翘楚,只是他终身未娶,偶尔望向云渺峰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然而,纵有通天之能,云渺仙尊也无法逆转最根本的法则——甘月这具身体,先天无法修炼,灵根驳杂,寿元有其极限。再珍贵的灵药,也只能延缓,无法阻止生命本源的最终流逝。
第九十个年头的深秋,云渺峰上的枫叶红得似火。
甘月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没有恐惧,只是格外眷恋。她让师尊抱着她,坐在他们最初相遇的那片悬崖边,看夕阳将云海染成瑰丽的锦缎。
“师尊,”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靠在云渺仙尊怀里,仰头看着他依旧俊美如昔的侧脸,“这九十年,我好开心呀。”
云渺仙尊紧紧拥着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千年不变的清冷面容上,此刻是无法化开的浓重悲伤与温柔。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灵魂。
“我走了以后,你不要难过太久哦。”甘月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像往常一样,伸手想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阿鹅的曾曾孙们还要你喂呢……还有,我藏在厨房梁上的那坛‘百花酿’,应该可以喝了,你记得尝尝,我这次肯定没酿坏……”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有些沉重。
云渺仙尊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声音沙哑得厉害:“睡吧,月月。为师陪着你。”
甘月安心地闭上眼,唇边带着满足的笑意,轻声呢喃:“师尊……下辈子……我还来找你……给你做……好吃的……”
她的呼吸,终于平静地停止了。容颜依旧如二八少女,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云渺仙尊抱着她,在悬崖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星子布满夜空,又直到朝阳再次升起。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瓷器,将甘月已然冰冷的身体抱起,走进了静室深处。
三日后,云渺峰上所有灵禽的鸣叫戛然而止,整座山峰被一股无形的巨大悲恸笼罩。守魂殿的弟子惊恐地发现,代表云渺仙尊的那盏最为璀璨明亮的命魂灯,熄灭了。
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一代仙尊,修真界的传奇,云渺仙尊,竟在其道侣甘月夫人寿终正寝后,随之而去了。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余下无数唏嘘与传说。人们都说,仙尊用情至深,追随爱妻而去,实乃千古未有的痴情之人。这位惊才绝艳的修仙奇才,就这样以一种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陨落了。
云渺峰从此被列为禁地,由已成为一方大能的慕离风亲自守护。峰上依旧有灵禽嬉戏,繁花似锦,却再也没了那个追着灵禽跑的娇憨身影,也没了那位清冷仙尊默默注视的目光。只有山风依旧,诉说着那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温暖时光。
而关于云渺仙尊与他的小道侣的故事,则在修真界久久流传,成了一个关于爱与执念,关于强大与脆弱,关于哪怕逆天而行也要相伴一程的、凄美而又温暖的传说。
“月月,黄泉碧落,轮回千转,为师总会找到你。”
?云渺仙尊